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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密报

小说:

重生之朕的病弱竹马

作者:

烛羽

分类:

古典言情

蟠龙令冰冷的触感如同烙印,深深烙在冯诞的掌心,也烙进了他的魂魄。那两点殷红如血的龙睛,在暖阁摇曳的烛光下,无声地注视着,带着元宏赋予的、近乎实质的杀伐之气和沉甸甸的帝王执念。

自那夜后,紫宫东阁暖阁内,一种无形的默契悄然流转。元宏依旧沉静如水,买手于堆积如山的奏章,朱笔批注的声音沙沙作响,沉稳而恒定。冯诞则被勒令静养,汤药饮食皆由王遇亲自盯着,太医令每日两次请脉,暖阁成了隔绝外界风雨的堡垒。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养病时光里,元宏并未让冯诞真正“静”下来。

每当冯诞精神稍济,元宏便会放下朱笔,踱步至榻前。他手中拿着的,不再是温和的经史子集,而是封存于紫檀木匣中的、一份份墨迹或新或旧的密报。

“思政,看看这个。”元宏的声音平静无波,将一份密报递到冯诞眼前。纸页上墨迹暗沉,记录着并州某郡守强占民田千顷,勾结当地豪强,欺上瞒下,致使流民数百户,怨声载道。人名、田亩数目、时间、关键证人,条分缕析,触目惊心。

“再看这份,”未等冯诞消化完,另一份密报又递了过来,字迹较新,“幽州边镇,军需转运使克扣粮饷,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致使戍边将士冬衣单薄,怨气冲天。其背后,隐约有平城某位宗室将军的影子……”

“还有冀州……”

一份份密报,如同撕开锦绣华服下腐烂脓疮的利刃,将大魏看似平静的州郡之下,那些盘根错节、触目惊心的黑暗赤裸裸地呈现在冯诞面前。豪强兼并的肆无忌惮,官吏贪墨的胆大包天,宗室勋贵插手地方、吸食国本的触角……每一份,都是元宏口中“动摇社稷根基之痈疽”的血淋淋佐证。

冯诞初看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额角因愤怒和惊心而隐隐作痛。他虽知朝政积弊,却未想到已糜烂至此!元宏……竟早已不动声色地织就了如此细密的情报网络,将地方大员的罪证牢牢握于掌心!这份隐忍,这份洞悉,远超他想象。

“陛下……这些……”冯诞的声音带着震惊后的沙哑。

“只是冰山一角。”元宏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朕登基以来,皇祖母垂帘,朝中勋贵宗室盘踞,地方豪强依附,早已结成一张巨大的网。他们视朕为无知稚子,视这江山为予取予夺的私产。”他拿起一份密报,指尖在某个宗室的名字上轻轻一点,“思政,你可知,这些人,便是朕要你用蟠龙令,去斩断的枷锁。”

他的目光转向冯诞,带着审视与期许:“看这些,不是让你徒增愤怒。是要你明其脉络,知其要害,更要学会……如何一击致命。”

接下来的日子,元宏的“课业”更加深入。他不再仅仅让冯诞看密报,而是开始与他剖析每一桩罪案背后的利益链条,推演各方可能的反应,预判潜在的阻力与反扑。

“若你至并州,查实郡守之罪,欲拿人问罪。其背后在平城的靠山,会如何动作?是施压于你?还是断尾求生?抑或……狗急跳墙?”元宏的声音低沉,如同设局的棋手。

“幽州军需案,牵涉宗室将军。若你查实罪证,是直接锁拿转运使?还是先秘奏于朕?或是……借力打力,引动军中怨气,迫其自乱阵脚?”

“冀州豪强兼并案,地方胥吏与其沆瀣一气,上下打点,铁板一块。你初至,人生地不熟,如何撬开缺口?是kehu雷霆手段,杀一儆百?还是怀柔分化,各个击破?”

一个个问题,如同冰冷的刀锋,直指人心最幽暗处。元宏的剖析精准狠辣,对人性之恶、官场之浊的把握,透彻得令冯诞心惊。他仿佛早已置身于那腥风血雨的漩涡中心,推演过无数遍每一种可能。

冯诞起初应对得有些吃力,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虽聪慧,但毕竟年少,又未曾真正经历宦海沉浮。然而,在元宏那沉静目光的注视下,在蟠龙令冰冷的提醒下,他强迫自己沉下心,调动起全部的心力,顺着元宏的思路去思考,去权衡,去算计。每一次推演,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冷汗浸透内衫,却又在元宏偶尔一句精辟的点拨或一个“尚可”的微微颔首中,获得一种近乎残酷的成长快感。

暖阁内,炭火依旧温暖,松香依旧沉静。但空气中弥漫的,已不再是养病的安宁,而是无声的硝烟和冰冷的算计。书案上堆积的奏章旁,多了许多写满推演过程和应对方案的素笺。朱笔批注的沙沙声,与两人压低声音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奇异的图景。少年帝王如同最严苛的铸剑师,用冰冷的现实和残酷的权谋为砧,以密报与推演为锤,一锤一锤,将手中这柄名为“冯诞”的利剑,淬炼得愈发寒光凛冽。

身体的病痛在精心的照料下迅速退去。额角的淤青早已消散,只余下淡淡的痕迹。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血色,甚至因精神的极度专注和思维的剧烈碰撞,而透出一种别样的锐利神采。唯有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沉淀下远超年龄的沉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一日,太医令诊脉后,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陛下,司徒公子脉象平和,气血充盈,风寒之症已愈。额头旧伤亦无碍了。只需再静养几日,固本培元即可。”

元宏闻言,放下手中的一份关于青州盐铁走私的密报,目光投向榻上的冯诞。冯诞也正看向他。四目相对,暖阁内一时寂静无声。

元宏站起身,缓步走到榻前。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探向冯诞的额头。指尖温热的触感拂过光洁的皮肤,确认着太医的诊断。那动作熟稔而自然,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甚好。”元宏收回手,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但那深潭般的眼底,却清晰地映着冯诞恢复神采的容颜,一丝难以言喻的亮光稍纵即逝。他转身,走向暖阁深处那扇巨大的云母屏风后。

片刻,元宏重新走出,手中捧着一个狭长的、裹着玄色锦缎的物件。锦缎掀开,露出里面一柄连鞘长刀。

刀鞘是深沉的乌木,纹理细密,未经繁复雕琢,只在吞口处镶嵌着几道简洁的银线,勾勒出流云的形状,古朴而内敛。刀柄缠绕着深青色的鲨鱼皮,握持处已被摩挲得温润。整把刀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收敛的杀气。

元宏将刀捧到冯诞面前。

“此刀名‘破岳’。”元宏的声音低沉平缓,如同介绍一位老友,“乃前朝名匠采北海寒铁,淬以北地玄冰所铸。锋锐无匹,沉雄内敛。朕少年时习武,曾佩此刀。”

他握住刀柄,拇指在机簧处轻轻一按。

“锵——”

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骤然响起,寒光乍现!如同暗室中骤然劈开一道闪电,凛冽的锋芒瞬间刺破了暖阁内氤氲的暖意与松香!

冯诞只觉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瞳孔下意识地收缩。只见元宏手中握着一柄形制古朴的直刃长刀,刀身狭长,弧度流畅,通体呈现出一种内蕴的、如同玄冰般的幽蓝光泽。刃口处一线寒芒流转,锐气逼人,仿佛连目光都能割裂。

“刀乃凶器,亦是护身之器。”元宏的目光落在寒光流转的刀身上,指尖极其珍惜地拂过冰冷的刃脊,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巡行在外,凶险难测。蟠龙令可斩奸佞于法理,此刀……可护你周全于暗处。”

他手腕轻转,挽了个极其简洁却凌厉无比的刀花。刀光如匹练,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带起的劲风甚至拂动了冯诞额前的碎发。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实质的杀伐之气,与他平日沉静温雅的表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让冯诞心头剧震!

收刀归鞘。清越的龙吟戛然而止,暖阁内那刺骨的寒意也随之收敛。破岳重新变得古朴沉静,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锋芒只是错觉。

元宏将刀,连同那玄色锦缎的刀衣,一同递向冯诞。他的目光沉静而郑重,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托付。

“剑锋已砺,当试于顽石。”元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宣告,“思政,待你修养既然之后,便是你这把刀,出鞘之时。”

冯诞的目光从元宏沉静的脸庞,移向他手中那柄古朴内敛的“破岳”。刀鞘的乌木温润,刀柄的鲨鱼皮透着历经摩挲的厚重感。方才那惊鸿一现的凛冽寒光犹在眼前,与蟠龙令上那两点血红的龙睛遥相呼应,一明一暗,象征着即将加诸于他身上的生杀大权与护身之刃。

一股无形的压力,混合着一种被推到时代浪潮尖端的战栗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然而,更多的,是一种被极致信任托举而起的使命感,以及破开这污浊世道的锐气,在胸中激荡冲撞。

他没有犹豫,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柄沉甸甸的长刀。玄铁般的冰冷触感透过刀鞘传来,带着一股沉雄内敛的力量感,奇异地安抚了他翻涌的心绪。手指收拢,紧紧握住刀柄缠绕的鲨鱼皮,温润的触感下是坚硬的支撑。

“臣,”冯诞抬起头,迎上元宏深邃专注的目光,苍白病弱早已褪尽的脸庞上,是前所未有的沉凝与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锋芒初露,“冯诞,领命!”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有两个字,重逾千斤。

元宏眼底深处那点难以言喻的亮光,在冯诞应诺的瞬间,骤然点亮,如同寒夜星子落入深潭,漾开无声却璀璨的光华。他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冯诞一眼。那目光中蕴含的期许、托付,以及一种更深沉、更晦暗的占有与守护的执念,如同无形的丝网,将眼前这执剑的少年牢牢系住。

他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一份早已备好的、加盖着鲜红皇帝玉玺的诏书静静地躺在那里。明黄的绢帛,朱砂的字迹,在烛光下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元宏执起诏书,动作沉稳庄重。他并未假手于人,亲自走回榻前,将诏书递向冯诞。

“诏命:司徒之子冯诞,性行淑均,晓畅时务,特加侍中衔,假节钺,授巡北道黜陟大使,代天巡狩,察吏治,问民瘼,纠不法,肃纲纪。所至之处,如朕亲临。三品以下官员,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钦此。”

诏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冯诞的心上。侍中衔,已是天子近臣的显位。假节钺,持天子符节斧钺,代表无上的权威。巡北道黜陟大使,虽是新设之职,但“代天巡狩”、“如朕亲临”、“便宜行事”、“先斩后奏”这十六个字,赋予了它超越任何钦差,足以让整个北中国官场闻风丧胆的滔天权柄!这是真正的尚方宝剑,是元宏意志的延伸,是他手中那柄名为“破岳”的利刃,得以名正言顺斩向腐朽枷锁的凭依!

冯诞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诏书,明黄的绢帛触手温润,其上的字迹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他挺直了背脊,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将军,承受着这份足以压垮常人的权柄与责任。

“臣,冯诞,领旨谢恩!”声音清越,带着破开迷雾的坚定。

元宏看着他接过诏书,看着他挺直的脊梁,看着他眼中燃烧的锐意与决心。那张尚显稚嫩却已透出坚毅的侧脸,在诏书明黄底色的映衬下,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元宏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蜷缩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想要再次触碰确认的冲动。

“王遇。”元宏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静威严。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暖阁门口的王遇,立刻躬身趋前:“奴婢在。”

“传朕口谕:司徒公子冯诞,病体初愈,需静心调养,不见外客。紫宫东阁,除朕与太医令外,一应人等,不得擅扰。”元宏的目光扫过王遇,“你亲自守在外面。”

“奴婢遵旨!”王遇心头一凛,连忙应下,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暖阁厚重的门扉,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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