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给她道歉?”
这少年涨得脸都红了,却无法将自己的手腕从她指间抽出。
苏檀一拂袖子,袖风把倒在地上的散修搀扶了起来,鹅黄衫子的少女则机敏地意识到,眼前带着帷帽的白衣女人,极有可能是一个高手。
一开始她也以为她是散修而轻视了她,却忘记了天下散修苍苍茫茫,偶尔出现一两个出类拔萃的存在也不足为奇。
慕拾年手腕被她夹着,奇了怪,那手指那么纤细,似乎一折就断,怎的他如何都挣脱不出?脸色涨红,满头都是热汗,粗声道:“表妹,跟她废什么话,这散修在杏林镇地界就敢对我出手,把慕家的面子置于何地?你们几个还不出手,就看着我挨欺负?快,杀了她!”
慕浔神色微微一肃,这一次她态度更恭敬了些,双手作揖道:“是我等鲁莽,冒犯了前辈。我是慕家家主慕振琪之女慕浔,不知前辈可否看在我的份上,宽恕我这蠢货表哥一回呢?”
苏檀看了她一眼。
这女孩儿倒是个聪明人,看似后退一步,为表哥求情,实则话语中透露出自己等人的背景身份,只要不是傻子,定然知道杏林镇是慕家的地盘,强龙难压地头蛇,纵然是大修为者,也不敢真正为难她的表哥。
不过——
苏檀生平最喜欢的就是,为难她不喜欢的人。
就在她手指暗中加重力道,钳得慕拾年面若猪肝时,门口有道声音传来:“糕点我买来了。”
她心下微微一动,夹着慕拾年腕子的手指将将松了劲,后退半步,似是不经意地偏了下眸子,正巧看见了从门口走进来的慕焰嗔。
他长大了些,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高马尾,手臂间扎着白色的腕带,穿一袭朴素的玄袍,长枪对折插在枪套里,背在身后。
苏檀又想到了那一株不知何时在她窗前生根发芽的寒松,又在他路过身边时,下意识比了比。
确实是长高了。个蹿得挺快,就是有些瘦削,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是不是都是这样。
两年前的深秋他在拒霜殿吃白糖软糕,脸颊还有点稚气未脱的婴儿肥,现下全没了。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显得他神色很淡,有几分冷漠的意味。但毕竟是大了两岁,眉眼倒是长开了些,从前圆乎乎的眼睛开始变得细长了。
苏檀皱了皱眉。
在擦肩的瞬间,她看见小孽障洁白的侧脸上,有一块显眼的淤青。
他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眸光瞥了过来,在她身上停顿片刻。苏檀下意识有些紧张,遇见小孽障的情景太突然了,她觉得自己有点没准备好。
不过,她紧张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她来东海是为了处理妖蛟,并不是特地为了来看这个便宜侄子。所以她并不希望慕焰嗔以为自己是来特地看他的,如果他误会了什么,那就不好了。
慕拾年握着红肿的手腕后退数步,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冲他吼:“去你的,买什么糕点,看不见自家人都要被外人欺负死了吗?”
这又令苏檀有些皱眉。
她很少去三危谷,但是她和慕归璃挺熟。在她口中,三危谷是个极重血脉和嫡庶的宗门。慕归璃是三危谷千年难见的天才,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但因为母亲只是一个婢女,得不到家族的重视,可她又有天生的心疾。
为了她能顺利继承谷主之位,得到圣蛊日月焚以续命,她的生母不得不将她过继给了当时的谷主夫人,这才勉强入了家主生父的眼。
母女对面而不相识,形如陌生人。
这少年不过一个偏系旁支,似乎无论如何,也不该以这样的口吻对小孽障说话。
名叫慕浔的少女说道:“多谢前辈留手。”
苏檀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慕拾年恨恨瞪她一眼,想起了此行目的,视若无物般踱过被砸碎的乌木桌,绕到了告示栏前。
他对自己所造成的损失没有半点赔偿的意愿,而其他慕家子弟也都是如此,似乎打砸闯祸这一事,对他们来说不过寻常。
在告示栏上搜索一圈,慕拾年立马大声喊出了馆主:“那妖蛟的单子呢?不是让你给我们留着,被谁摘了?”
“呃,这……”
苏檀本想走,听到这句,又走了回来,曲指弹了弹宣纸,发出的哗哗声吸引了慕家小辈的注意力。
“你……!”慕拾年看上去想立马冲上来,但是想到之前的教训又停下脚步,原地咬牙,“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这个任务已经被预定了,快还回来!”
苏檀嗤笑一声:“我可没有听过这个说法。谁先摘,就是谁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慕家人面前开口,不过特地用了掩饰的法术,将音调稍做改变,以免被小孽障认出来。
慕拾年看向慕浔。
这群慕家小辈年纪都不大,最小的是慕焰嗔,十二岁,最大的就是眼前这个壮实得像头牛犊一样的少年。不过眼前这群人,明显以中间鹅黄衣衫的美貌少女为尊,究其根本,或者正因为她是慕家家主之女。
面对这个忽然来到杏林镇,实力莫测的陌生女修,慕浔本不欲与她为敌。
但就像慕拾年所说,东海妖蛟,只能是慕家的猎物。
这不仅关乎从前死去族人的复仇,更重要的是,涉及了一个会震惊整个修真界的利益,而他们必须独吞……
“前辈,这委托单对我们尤其重要,请你还给我们。”她耐着脾气说道。
苏檀:“可这委托单是我先摘的,我看看——报酬还不低呢。把它给你们,我有好处吗?”
慕拾年低低咬牙:“放你四肢健全走出杏林镇,算不算好处?”
欺男霸女,这四个字的评价果然不假。
苏檀最见不得仗着世家背景欺压他人的纨绔,眸光顿时冷了下来,手掌一翻,那委托单子已经被她收进袖中。
“有本事,便来抢。”
慕浔微微咬牙:“既如此,便得罪了,前辈。”
看来这一架非打不可,这女修虽然修为莫测,凭她练气期的实力亦看不出她修为的高低深浅,但这么多人一起上,难道她还能赢吗?
慕浔话音刚落,便猝不及防便拔剑朝着她挥去,剑气挥来,苏檀闪身避开,然而慕浔拔剑的举动就像发出一个信号弹一样,慕家其余小辈也纷纷攻了上来。
他们对这妖蛟的偏执,倒是有点让苏檀诧异了。
抽空瞥了一眼,围攻的人里面并没有慕焰嗔,他后退一步站在角落里,似乎无意参与这场争端。
长腿踢飞一个,苏檀又撑着另一人的肩膀,在空中一个翻身,跃到了对面的桌子上。她的长裙虽然繁缛,但并不阻碍她打架的灵活。
那人愣了愣,很少见到这样的打架方式,比起和人交手,他更恍惚对面是只灵活的狐狸。
苏檀也没办法。她若贸然出手,灵气泄露的瞬间,慕焰嗔就会发现她,而她的七瑶琴,他更是能一眼认出。
就在此时,她余光一扫,看见慕浔从怀中掏出了什么。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陡然从心底攀升。
但见一道金光从少女袖底射出,飞到空中,爆发出浓郁的灵气。
——是她画给慕焰嗔的符。虽然灵气还是她的,但上面的标志和气息已经被强行为他人所抹去,若不是她本人在此,也识别不出来原主。
她给慕焰嗔绘制的符箓有两种,一种是防身之符,可抵御同境界修士全力一击;一种就是这种攻击符箓,消耗一张,可发挥出她本人的全力一击。
要知道用拳头对着自己打,自己也会疼的。
这道符箓若是爆发开来,那她……
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支长/枪射来,枪尖抵着旋转的符箓飞了出去,扎在对面一家酒肆的招牌上。
浓郁的灵气激荡开来,长街的青石也被掀飞,幸好对面酒肆无人,否则都逃不开这符箓的威力,定然死伤惨重。而这声巨响也引起了长街附近店铺的恐慌,人们匆忙奔走,生怕稍微慢上一步,就会被殃及池鱼。
苏檀后退几步,然而符箓爆炸依旧掀起一阵强劲的气流,在苏檀的猝不及防之下,掀掉了她的帷帽。
她特地掩盖的真容,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慕家的小辈认不得她,只为她昳艳的容颜而愣了一会儿,馆长躲在了柜台后方,还把脖子伸出老长来偷看。
-
完蛋了。
苏檀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砖瓦在激荡爆炸的灵气中似雪崩滑落,激起烟尘阵阵,她的衣裳也溅上了碎砾扬尘,正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寻不知被掀飞到哪的兜帽,忽然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
她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抬起头来。
果不其然,和慕焰嗔对视了。
两人中间隔着坍塌的屋瓦和扬起的烟尘,谁也没开口说话。
苏檀并未料想到这个意外。她本打算只悄悄看上几眼,但来的时候,心里不免假设了几个小孽障的反应。
是会兴高采烈地抱住她,还是委委屈屈像个小媳妇儿一样,拧着手指叫姑姑呢?
可慕焰嗔却只是用漠然的神色看着狼狈的她,像看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一丝异样也无。好似离开苍梧山的两年,他就彻彻底底失了忆。
姑姑是谁?不知道。
静止之中,慕浔左看看,右看看,谨慎开口:“焰嗔,你们认识?”
慕焰嗔摇头:“不。”
他率先移开视线,转过身去:“我不认识这个女人。”
苏檀:“……”
你说谁?你不认识谁?
慕拾年嚷嚷起来:“慕焰嗔你有病啊?你把我们的符毁了干嘛?”
小孽障简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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