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这个做什么?”
苏檀有些莫名。
李玄及垂在身侧的手克制地抬了抬,又放了下去,只转过头去,道:“不要就算了。”
她捡起看了看,是少见的极品碧玉膏,无论是什么样的伤疤都很修复如初。不过制作过程十分繁琐,原料要求也很高,需要采百年天山碧荷制成,即便用灵石购买现成的,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前阵子孔雀妖君袭击万妖城时,石婆婆不小心被伤了后背,留了一道疤。抱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苏檀面色严肃地将碧玉膏收进了袖子里。
“这是你给我的,别出尔反尔。”她再度确认了一遍。
“我是那种人?”李玄及冷嗤一声,又顿了顿,“我又不是你。”
苏檀刚想反驳,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忽然想起了那封他寄到苍梧山上向她索要慕焰嗔的信件。
不过这怎么能算她出尔反尔?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慕焰嗔给他。
她御云离开三危谷,高空中被湿冷的云汽扑面,大概飞过了三座山头,才反应过来。
她确实是有伤疤的。
是那天他抵在她心口的那剑。
-
万妖城是座十分古老的城池,在苏檀小的时候,她经常在城中闲逛。只不过孔雀妖君宋昭奇袭,毁掉了许多街道铺面,现在又需要重建。
她漫步在长街上。雪山之水流经苍梧山,河道旁流水潺潺,水车发出巨大的轰鸣,有孩童潜入水中抓鱼,小贩则划着小舟,沿河贩卖水果点心。
“神女!”
“神女殿下!”
万妖城的妖民都认识她,见她行来,纷纷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苏檀挽着绒毛的披帛,矜持地点点头。
正是白日最热闹的时候,长街上行人颇多,她走了两条街,感觉脖子都要点断了,随即转身要朝着人群更少的街道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神女殿下。”
她转过头去,一对熊妖父女站在她身后,她认识那位模样老实的中年男人,是一位早点铺的铺主。
只见他的熊掌之间提着只模样精巧的食盒,递给苏檀后,他赧然地搓了搓手,说是给那天那位小少爷的谢礼。
小少爷?
听熊妖讲明原委,她才明白宋昭袭击万妖城的当日,是慕焰嗔救了这对父女。
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恍惚。
这才记起来,便宜侄子已经离开大半个月了。
他到东海的当天,给姑姑寄了一封信件。
上面说东海很好,旁支对他很照顾,他很喜欢这里的生活,让苏檀不要担心。
苏檀想说:谁担心了?
又想说:自作多情。
但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回信,只是折好了这封信,放进了屉柜里。
-
苏檀提着食盒回到拒霜殿。
她又把那封放在屉柜里的信翻出来看了看。
她可没有关心他,只是礼尚往来,拿出做姑姑的气量,回一封信也很正常。
苍梧山地处西南群山之中,而东海却是在大陆的最东边,其中距离远隔万里,食盒送到的时候,里面的糕点即便不馊了,也要颠簸碎了。
她在食盒上封了个小小的法咒,以确保糕点的新鲜。想了想,又将那叠没来得及送出的符箓也放进包袱中,最后提着毛笔,一脸严肃地坐在空白的宣纸前。
她想问,东海的生活如何?有没有交到朋友?又觉得有点太亲昵了些,叫她不太自在。
该写什么,才不会显得过分关心,又能恰到好处地提点一下呢?
他那一双爹娘的脾气,苏檀再是清楚不过。
慕归璃十月怀胎的宝贝疙瘩,多半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天上的星星也摘得,虽然前端时间的相处来看,这小孽障性情坚毅,不屈不挠,倔得让人头疼,而且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如此性情,苏檀对他的修行还是比较放心的。
思及此,她将写好了叮嘱他勤勉修行的宣纸揉作一团扔掉。最后,只克制谨慎地写下七个字:
“天愈寒,勿忘添衣。”
对着阳光,将这几个字看了看,她将其折叠起来,放进信封,唤来青绒,将打包好的行李放进它脚环上。那其实是一只做成脚环形状的储物戒,内部空间极为宽敞,装什么都不成问题。
送完信后,她在山上等了大半月,等到青绒折返回来,却没带来慕焰嗔的回信。
一开始她以为是他的信鸽脚程太慢,又耐心等了几个月,却还是没收到回信。
苏檀有些气恼,但转念一想,她毕竟是成熟的大人了,哪里会和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计较?
不回就不回,她也不稀罕。
又或许,慕焰嗔是太忙了,忙着修行。这是件好事。毕竟数年光景对修真者来说不过转瞬即逝,对小孽障来说却十分紧迫。
如果他修为没有足够惊人的进步,就会不容置疑地死在天骄会上。
李玄及既然说了要和他恩仇台见,那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苏檀太清楚此人的性格。轩辕坟的子弟就这样,天生的杀手,从不会顾念旧情,他们有没有真正的感情都难说。
若是报酬足够高,李玄及说不定连苏檀本人都杀得,更别说区区一个故人之子。
-
后来苏檀又往东海寄了几次东西。
倒不是特地去送,只是偶然看到觉得合适,便送过去。有时候是山上刚结的灵果,有时候是万妖城中看见的精巧九连环,也有时候只是一只纸鸢。送得随意,时间也随意,似乎一切都是兴之所至。又或许刚好拒霜殿的东西太多,腾出一些来。
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她收到一封信件。没有落款,但字迹很好认。
小孩的字迹一般来说会比较稚气,比较圆润,但慕焰嗔的字就不是这样,是一手笔锋凛冽,很漂亮的正楷。
似乎和她较着劲儿似的,回信比她还短:
一切安好,勿念。
她不可思议地把信翻来覆去,最后不得不承认,就只有这六个字。
这有什么好送的?简直浪费信鸽的粮食。
她气了个半死,信也没折,直接丢进了屉柜里。只是转身的时候,不经意的目光扫过,她注意到了窗外墙边一株贴墙扎根的寒松。
不知何时飘来她窗前的一棵松树,年前的时候只有半尺高,却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长得飞快。
幼小的东西都是这样,正是蹿个的时候,一天变一个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变成叫你陌生的模样。
苏檀漫不经心地想到,也不知道小孽障有没有像这棵寒松一样长高。
-
两年后。
东海,杏林镇。
杏林镇说是镇,其实和一座城池差不多大。作为沿海少有的几座修真家族坐镇的城镇之一,人口繁荣,贸易也十分发达,渔民每日晨起出海,捕获新鲜的鱼虾,用符箓封冻着送往各地。因当地鱼虾肥美,物厚民丰,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差遣家仆亲自前来挑选采购,生意一向兴隆。
镇上势力最大的修真家族是慕家,来自三危谷一脉。三危谷医毒双修,亦正亦邪,人们很少敢招惹他们,即便也零散坐镇着无涯馆等大宗门的分支势力,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基本上是慕家一家说了算。
在不太平的修真界,越是平静的地方,就越难免有妖邪。
不久前,一条蛟龙现身东海沿岸。
妖族就像人族一样,也分好坏,而这条妖蛟就是条不折不扣的邪妖。不乏前去围剿的修士,慕家也派去了几波人,却无一例外葬身妖腹,尸骨无存。
此蛟以人为食,还最爱吃修为高深的修士,炼化他们的修为为己用,修行速度一日千里,隐隐有成东海一祸的趋势。
青石街上,一家不起眼的店铺林立在琳琅满目的海货店中,风吹日晒的破旧匾额上书写几个大字:无涯馆。
无涯馆门人大都是挚爱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是修真界最自诩风流的一个门派。同时,他们也是天下闻名的情报组织和掮客,当地百姓若有解决不了的妖邪和异闻,都可以花上几文钱在无涯馆张贴告示,书清楚任务内容和报酬,而自认有能耐解决任务内容的修士就会前去揭榜。本质上是一种流通在修士和凡人之间的雇佣关系。
告示榜旁的长桌上,这所当地无涯馆分支的小馆主正撑着脑袋打瞌睡。
朦胧间,门口光线一暗,这座无人问津的分馆进了个人来。
他抬起睡眼惺忪的眼皮一看,人还未看清,先闻得一阵香风扑面,霎时惊醒了。
依他坐镇分馆数年,观察往来行人的经验,这绝对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
女人衣着雪白,又戴了一顶白色的帷帽,帷帘垂下,遮住了真容,但身材高挑修长,曲线窈窕,腰肢瘦柔得似乎一掐就折,但该丰满的地方又十分有料。
这美人步履轻且稳健,可以看出有修为在身。进了分馆,但并不做声,似乎在馆内找寻着什么。
馆主便率先开口:“姑娘是镇外新来的?”
杏林镇的修真者并不多,他大部分都眼熟。况且如果之前见过这样出尘的姑娘,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他见她身上没穿宗门校服,显眼的地方也没佩戴带有宗门标志的纹章,想当然便以为,这是从外地来的散修。
散修无宗门势力做依托,修炼资源贫瘠,常常陷入金银短缺的窘境,所以来揭榜的也是散修为主。
“唔。”女人似有若无地应了声,抱着手臂踱步到了告示栏前。帷帘似一片新雪,被风微微掀起,露出一截雪白瘦尖的下巴和天鹅般优美的脖颈,馆长的心提了起来,在心里为这股风加油鼓劲,再吹起来一点,再吹起来一点……
女人将帷帘按下了,那只伸出来的手也雪白得惊人,素手纤纤。
馆长:“……”
一阵失落之情涌上。
此刻馆内只她一个客人,他便站在她旁边介绍起来。
“姑娘是想挣点银子花花?我推荐这个,这家人媳妇去世之后,连夜能听到女人幽怨的哭诉,或许是幽魂徘徊。只闻其声,未见其形,多半是只未成形的灵体,只要筑基期以上修为,解决并不困难,报酬也丰厚。”
女人充耳不闻,她目的明确,扫了两眼,把告示栏最上面一张单子给揭了。
馆长的双眸顿时瞪圆,连连摆手:“这个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说着他要伸手去抢,女人后退一步,将单子塞进袖子。
“为何不行?”
半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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