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中旬,西北项目告罄,嘉宁跟项目组返回北城,披星戴月的年报期开始了,忙起来,喝水入厕都在打战,谈恋爱?天方夜谭。
生活过得井然有序,又似乎颠三倒四,这样混乱的状态持续到年前,一位项目经理突发疾病,他负责的项目因此搁置。
正是大忙季,有时间有资格又有经验单挑项目的人寥寥无几,嘉宁自告奋勇顶上去。
说来滑稽,去年负责那家公司的审计团队,连带实习生加起来三十多人的大部队,如今能矮子里拔将军的,只剩了嘉宁一个——这件事就此拍板。
单挑项目,她有忐忑,但也不怵,部门经理先和她一起驻场,教她是一方面,把控全局是另一方面。
迎难而上、雪中送炭,哪怕犯错也不要紧,这种机会实在难得,她大可放手去做,背后还有人兜底,人在这种境况下,但凡有点野心,都会成长迅猛。
转眼就到新年,项目进展顺利,也少不了让人焦虑犯愁。
嘉宁忙到除夕,当天还在处理工作,忽然清醒过来,发现已经误了航班,机票售罄,她高铁转飞机又转高铁,兜兜转转十几个小时,风风火火赶回魁城,春晚都演了大半段了。
阮嘉遇到车站接她,接到先嗔一句:“杜总好了不起,让全家等你吃年夜饭。”
嘉宁罕见没怼他,因为理亏,气势颓弱地跟在他身后,又小声问:“真的还在等?”
阮嘉遇回眸瞥她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深更半夜,路走一半,又碰上越野掉链子,停在半山腰,不知道哪儿的毛病,阮嘉遇掀开车顶盖,打着电筒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个结果。
除夕夜,救援都不好叫,只能杵路边等着。
山里到夜间尤其冷,寒风呼啸,一眼望不到边的山林幽幽,似有鬼魅蛰伏,要谨防它冷不丁跳出来,往人颈动脉撕咬一口。
如此冷寂、狰狞的寒冬夜晚,嘉宁却生出久违的安稳感觉。
车里开着暖气,嘉宁把车窗拨下去,隙一条缝,由潮冷寒气灌入,与干燥热风糅合,冷热交替构成清爽柔和的空气,她垂睫,静静看手机,翻翻电子资料,顺手整理数据,眼睫忽而一滞,视线挪向自己的指节:纤长、洁净、又柔美。
——又是一年寒冬,她的冻疮没有复发。
好像就此痊愈,她的手上,再也看不出她从前困于深山的痕迹,其实,困住她的从来也不是大山。
熄掉屏幕转过脸,阮嘉遇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背倚车门,脊背微躬,一点偏头的动作,脸庞又微仰,不过分慵懒,显然也算不得严肃,不知在想什么,不知在看什么,良久,他从衣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遮风点燃。
天寒,青烟缭缭显眼,一缕缕像缎带绕着他的轮廓和发丝,经久不散。
忽地,“砰”一声响,火光飞蹿上天,烟花炸开,一朵连一朵映亮天边,地上鞭炮也响亮,挨家挨户的,动静足够震颤大山。
他在连绵声响中回头,视线对上,他敲敲车窗,眉眼含笑,眼尾几缕细纹在这盛大烟花下尤为灼眼,好像……火星坠落,没有烟消云散,而是坠进了她的眼睛。
“零点了。”他的嘴型在说,“出来看烟花。”
嘉宁无动于衷,他便往旁边让了点,给她腾出恰好的视野。
又过几分钟,他打开车门上车,双手合握搓一搓,侧眸道:“家里也买了烟花,我让老二给你留了。”
嘉宁说:“过了这个时间,再放也没劲儿了。”
阮嘉遇不置可否,调了下座椅,往后一仰,懒懒地打个哈欠:“累不累?”
嘉宁摇摇头。
“年轻真好,要不说你们大学生是特种兵呢!”他发出感叹,“这样奔波一天,都不累的。”
“我毕业了。”嘉宁纠正他。
阮嘉遇没说话。
嘉宁盯着他,尤其盯他眼睛下那条淡淡的疤,又盯他硬朗英俊的脸颊骨骼,再往下,盯他的脖颈和喉结,忽然,眸光一滞,心里一个咯噔。
不怎么明显,隐秘藏在下颌底,像蚊子叮咬出的肿胀红痕——但冬天哪来的蚊子?
她不动声色吸一口气,声音轻缓:“我毕业那天,你来过学校吗?”
轻阖的眼睫猛地一颤,那立挺拔如山的喉结随之震荡,咬起牙的动作拉扯腮边肌肉和鬓角,十分细微的动作,他温吞开口,听不出情绪:“你毕业,正是荷塘最忙的时候,我哪有时间去你学校?再说……”
他坐起来,这个再说,却没有说下去。
嘉宁神色冷厉又复杂地盯着那个地方,阮嘉遇一愣,下意识抬手遮住。
“被蚊子咬的。”他解释。
嘉宁眨眨眼,笑说:“冬天也有那么毒的蚊子?世界完蛋了。”
“……”阮嘉遇一时语塞。
嘉宁收回视线:“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你都多大岁数了,有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过年带回家了吗?爸妈肯定很开心吧?承泽能接受吗?”
话落,嘉宁才意识到自己话太多,紧张的到底是谁?
她意识到自己其实非常害怕,害怕听到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
阮嘉遇垂着睫,沉默许久,扭过头望向窗外,最终一个答案也没给她。
嘉宁突生烦躁,不甘示弱地扭头,同样望向窗外。
漆黑夜色,变得更加冷寂、深沉、又枯燥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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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嘉遇当然是没谈女朋友,一回家,他的糟心事便被满桌人轮番拉出来揶揄。
据说是在外面和人产生了争执,没忍住,动了手,两人双双进了医院,阿爸阿妈赶去时,就见到吊着胳膊的儿子,对面是哪路神仙都不知道,阮嘉遇也闭口不提。
浑身伤养到现在,露在外面的就只剩下那个新鲜出炉的疤,他自己都没注意,怎能料到嘉宁会看见?
这个谜题在半个月后揭晓了答案,嘉宁和杨惜煲电话粥,杨惜说宋时清年前那会儿被人打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蓄意报复,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也不让她和方锦程跟嘉宁提。
考虑到两人毕竟在一起那么些年,蓄意报复一旦报复到嘉宁身上,后果不堪设想,杨惜没忍住,还是抖搂出来。
闻言,嘉宁愣一下,随即便联想到另一个人,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时间好像再次静止,其实又走得飞快。
嘉宁单挑项目没有出过纰漏,事事面面俱到、尽善尽美,加班熬夜从不抱怨,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神采奕奕,情商也练出来了,与客户、领导相处,无论是正经沟通交涉,还是酒席上推杯换盏,都让人如沐春风。
甲方喜欢她,毫不吝啬溢美之词,不仅部门经理,连所长也开始看重她,摆明要把她当接班人培养,于是破格提她做了高审,综合成绩下来,注会证书到手,她正儿八经带起团队。
执业后,经理又给她升职加薪,提她做了项目经理,这份待遇,实属罕见。
当然招惹嫉妒,但她浑不在意,有人看轻她的学历,她转头考了个研究生来堵住悠悠众口,又有人揶揄,说学历和证书一无是处,真正的本事不在这些,嘉宁不置可否,只是默默把当下能拿的行业证书拿了个大满贯,各项实用技能更是没落下。
学习工作两头都没耽误,不经让人怀疑她是否生了两个脑袋三头六臂,这下彻底没有人说三道四了,不过短短两三年,嘉宁从“小杜”摇身一变,成了响当当的“杜经理”。
二十六岁这年,所里接到一桩千万级的新项目,对方经人介绍,点名要嘉宁带队。
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约莫五十来岁,会议间那双高深莫测的碧眼没从嘉宁身上挪开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仅仅是看中了她的能力。
嘉宁倒无所谓,爽快接下任务,转头驻去项目现场。
因此和老外的相处时间更多,老外叫Daniel,家境显赫,事业有成,发妻早已与世长辞,膝下一儿一女都已成年,他在英国有私人城堡,资产量级不可估量。
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哪怕无名无分,这辈子也是看得到头的衣食无忧、风光无限。
嘉宁并不如何排斥,Daniel谦逊有礼、又八面玲珑,在他身上有着年轻人难以具备的游刃有余、圆融周到,银发或者皱纹,皆成为性感魅力。
Daniel不屑藏私,教她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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