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樊城知府两鬓斑白,面容清瘦,还未开口泪已先流:“大人,您救了樊城百姓啊!”
林长亭下意识地把苏玉淑往身后拽了拽,可她就如同倔强的竹子一般怎么都不肯后退半分。
他只得无奈一笑将人留在身旁,冷下脸问道:“此话怎讲?”
“这史明是约莫年前调动到的樊城,他制置使掌管军权,本不应插手地方事务。但他仗着手中有人有权,在樊城大肆搜刮,几月前甚至开始招兵买马。我本想派人向上面禀告,但没想到这人竟如此胆大包天!”知府说到动气之处,忍不住连连砸拳,“他扣了我们的人,包抄了府衙,这数月来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我在樊城为官十载……我是眼见着男丁被抓,女眷被占,老少流离失所……我……我该死啊!”
“监司没有派人来过吗?转运使呢?”
知府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没有。”
林长亭只觉得周身发冷。
他原以为这桩私盐案无非是为利起早,朝廷中有人趁机中饱私囊才这么难查。可如今看来,盐,兵,盼不来的命官……
他低下头,正对上苏玉淑的视线。她的脸上写满了讶异,即便她一力隐藏自己的惊恐,可那可怖的猜想仍旧在二人之间牵成一根无形的线。
“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案子……对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如果他答“不”,那么此事就此为止,皆大欢喜。可如果林长亭的回答是“是”,那么她或许能作为私盐案的证人登上更大的舞台,揭开更深的阴谋,可这样她苏家又怎能置身事外?
若是今天的事发生在师城,牵连进来的有她的家人,她只怕早已崩溃。
眼前这些士兵死伤无数,他们连生死都无法选择,又能决定什么呢?他们又是谁家里的顶梁柱,谁的丈夫和父亲呢。
林长亭叹了口气,他什么都没说。
苏玉淑不再追问,她的内心其实早有答案。她定了定心神,拼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知府大人,民女乃师城商户苏玉淑,今日我苏家涉入此案,虽非自愿,却也做了他人的掌上刀。若大人不嫌弃,我苏家愿意帮助樊城重建商路,保百姓们生活顺畅无虞。”
“这……”知府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珠,“这还需要从长计议……若是能尽快恢复秩序自然是最好,但也需要御史大人的……”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林长亭抬了抬下巴,“战场还没有打扫出来,史明要加紧审问,眼下诸事未明,樊城事务也要从长计议。”
苏玉淑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还带着伤。
她草草行礼,一把拉过林长亭的胳膊就往回走。林长亭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他向一脸懵的知府点点头,转过来笑着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苏玉淑一愣,“对啊去哪儿啊?”
“不是你在拽着我走吗?”
看着林长亭狐狸一样得意的笑,苏玉淑索性眉毛一抬:“对啊,带你回客栈,这总行吧?”
“行。然后呢?”
“然后给你上药啊?”她戳了戳他的肋骨,“怎么,不疼了?”
他老老实实答道:“疼。”
“那回去行不行?”
“行。”
林长亭如此乖顺,倒是让苏玉淑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她慌乱地四下看看,正好对上鸩的目光。
下一秒她就跟没看见似的默默走到一边,收拾起兵器来。
苏玉淑气得咬牙切齿,她可真是林长亭的好属下,就这么不管自己了?那找自己哥哥总行了吧?她不死心地转过身去找苏玉鸿,他倒是刚好也看向这边,只是刚要走过来就被叶荣叶英一左一右架起胳膊活生生扛远了。
好啊,好啊!
她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凑近林长亭的脸挑衅道:“你的属下都不管你喽!没人要你喽!”
林长亭笑得温和:“有人要。”
行,行!
她真是拿他没办法。
算了,看在他还是个伤员的份上,好女不和男斗。
苏玉淑向远处那匹马努努嘴:“还能骑马吧?”
“我要是说不能呢?”
“少来这套。”她伸手掏出林长亭藏在腰间的药,炫耀似的晃了晃,“不想疼死就赶紧追我。”
说罢,她留下一个灿若朝阳的笑,三步并作两步跑向远处。
看着她拍马溜号的背影,林长亭忍不住喃喃:“你这丫头……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和你一起走呢。”
一种奇妙的感情弥散在二人之间,恍若一朵轻柔的云将她们的命运轻轻包裹。苏玉淑看不到自己的脸,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如鼓点,脸色怕是红得像七月的石榴花。
在她的身后,林长亭的眼中的溺爱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他瞒不过自己,骗不过自己。这种危险的悸动在他的体内游走,找不到终点。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像是那夜飘落而下的槐花,这朵花从初夏飘到他心里的寒冬。林长亭心中某个地方有一丝松动,如同破土而出的冬树的新芽。
她像上天恩赐给他的太阳,不容置疑地消融着他的世界。
看着自己少爷驾马远去,叶荣撒手撇下人,拽了弟弟就往回走。
“诶?你们两个这就不管我啦?”苏玉鸿一把薅住他的后领,“好歹我是苏玉淑的哥哥吧?”
“哦对。”叶荣扯下他腰间的令牌,“我把这个给忘了。”
兄弟二人不顾苏大少爷的叫喊,甩着令牌向已被捆绑好扔在一边的史明走去。且不说这老小子一肚子坏水没吐干净,交手的时候居然敢叫人放冷箭伤了少爷,简直是罪无可恕,罪大恶极。
史明手腕脚腕向后撅着,上面缠着几斤重的麻绳。他嘴里塞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脏布,消失的左耳只剩一个血洞呼呼冒血。
叶英嫌恶地瞪了他一眼:“给你来点好东西,你可别死了,少爷还有话等着问你。”
他掏出一个白瓷瓶,不怀好意一笑。史明就算再蠢,也深知自己落入他们手里绝无什么好下场。他发出了几声低低的哀嚎,明知是无用功还是忍不住瞪了几下腿。叶英蹲下身子,声音轻柔:
“别动,这么好的药……倒歪了可就浪费了。”
姜黄色的粉末从瓶口倾泻而出,瞬间覆盖了史明耳朵上的伤口。他猛地瞪大了双眼,剧烈的疼痛瞬间在他体内从头到尾跑了几个来回。
史明浑身抽搐,伤口痛得像千万只虫子在啃噬他的脑髓,堂堂制置使大人此刻顾不得什么脸面身份,他在地上蠕动成一只被扒了皮的肉虫,哀嚎一声赛过一声,药粉和着鼻涕眼泪在脸上混成了泥汤。
“啧。”叶英突然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了嫌弃。
叶荣一向不喜欢这种刑罚场面,他转过一直别着的脸,只见一滩明晃晃的水渍正迅速渗进土地里。
“这就尿了。”叶英嗤笑一声,“劲儿更大的还没赏你呢。”
“别玩了,赶紧把人送到牢里吧,晚了少爷要不高兴了。”
“知道了哥。”叶英笑着拎起早已痛得神志不清的史明的头,“你看,血止住了!”
“好了。”
叶荣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愠怒,弟弟见状也老实起来。他吐了吐舌头,朝着远处招招手弄来个板车,像扔年猪一样把人扔了上去。
史明被砸得“吭叽”一声,他只觉得天昏地暗,就连阳光洒在身上都冷冷的。今天一朝兵败,要是被那位大人知道了……他一家老小,还有他那个娇嗔的夫人……
一想到这儿,史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战场逐渐被打扫得干净,只剩透进土里去不掉的血污。史明的残兵瑟缩在一旁听候发落,林长亭这边虽算不上死伤惨重,但却也牺牲了不少弟兄。
鸩一个人默默走向堆得向小山一样的尸体旁,摘下那些牺牲的亲兵的玉符轻轻收好。这是林府亲兵的身份证明,皆用上好的翠玉打造而成。有了这个,至少能给家族亲眷留个念想,留下足够他们往后无忧的一笔财款。
伤员们能动的都找了个僻静处自行上药疗伤,可刀剑无眼,还是有不少重伤员挣扎在阴阳两界边缘。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将人运回城内一筹莫展之际,远远的一阵扬尘伴着雄壮的号子向他们奔赴而来:“哥几个快跑!加把劲!快!”
知府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城中车夫老陈。他因上了年岁躲过一劫,想来是得了衙役的通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