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受过刑,上过战场,杀过人,不过盯着一个小姑娘这种活儿他倒是从未干过。
也不晓得自家这位少爷犯了什么糊涂,他堂堂一个带刀侍卫,竟要去做这种阿猫阿狗都能做的事,想想着实憋闷。
少爷若想取谁的性命,他去杀了便是,何必如此麻烦。
这几日,苏家小姐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看账本、和爹吵架,吃饭、睡觉、舞剑、和爹吵架,吃饭、睡觉、出去玩,回来接着和爹吵架。这么个疯丫头,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还是京城里的公主小姐们好,既大方又端庄,走起路来犹如微风拂柳,哪像她,静若痴呆,动如泼猴。
这苏家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他每天不是蹲在房梁上,就是爬到树梢上。要查的事没查到,倒是听了一堆家长里短的闲话。什么苏家的三姨娘在外面开了个赌坊,城东的钱柜被内鬼偷了,知府的五儿子不是亲生的……叶荣听得心里发麻、脑子发蒙,也不明白这主仆二人天天凑到一起怎么有那么多闲话,说到半夜三更也不嫌累。
“诶,绿萝。”苏玉淑拿了块茉莉粉乳糕塞进嘴里,说道,“让你打听的那个事打听到了没?今天这点心味道不错,明天再买些。”
“哪个事啊?给我尝尝。”
“就是杜家三小姐那个事。”
绿萝嚼着嘴里的糕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没打听到。也不知她家怎么回事,最近上下嘴都严得很。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和外人说倒也正常。这糕点确实好吃,就是有点噎人,我去倒点茶水。”
绿萝鼓着腮帮子四处寻找,她白天一整天都在外面,自然没时间侍奉自家小姐。苏玉淑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不喜欢人伺候,一个大小姐自己干着添茶倒水的活儿,真是一点主人的样子都没有。
“呜呜,嚼到了没牛……”她这边还在找不知道被苏玉淑放到哪里的铜壶,那边就传来差点被噎死的声音。
绿萝转过身去,只见自家小姐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屋内四处乱撞,双手空空如也,刚才还在的一大块糕点此时已连渣都不见。
她急忙跑过去拍着小姐的背,说道:“活该!让你一整块全吞下去!”
叶荣听到屋内嘈杂的动静,挑开一片屋瓦查看,恰好看见苏玉淑在屋里慌乱扑腾的模样,活脱脱像一条抢食的大鲤鱼。他赶忙咬紧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呜!”苏玉淑突然两眼放光,匆忙朝着书桌奔去。在一堆散开的书籍和账本之中,隐约露出一个杯子,那是她前两天喝水用的,她好像记得里面还剩了半杯。她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冲到桌前,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呕——哕——”
果不其然,呛着了。
苏玉淑挣扎着抬起头,刚吐出来的糕点混合着茶水,正滴落在她新做的睡衣上。
没错,就是绿萝亲自一针一线缝制的那件。
绿萝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场灾难,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愣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绿萝……我知道了……”苏玉淑眼眶泛红,嗓音沙哑,几缕头发散落在脸颊两侧。她用手臂擦了擦嘴,摇摇晃晃地朝绿萝走来,腰向下弯着,背部还在不停地抖动,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仿佛要向她索命一般。
“小,小姐……”绿萝双眼瞪得极大,大气都不敢出。
不是,难道她家小姐也被鬼附身了不成……
“绿萝……”玉淑又咳了两声,胸口一紧,脚下一个踉跄,径直向绿萝扑了过去——
“啊!!!!!不要啊!!!!!”
绿萝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
她嗓子疼得就像刀片划过一样,想必是昨晚把嗓子喊破了……等等。
小姐呢!我那被鬼附身的小姐哪儿去了!
绿萝慌张地伸手在身边摸索,触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传来温热的触感。
还好,是她家小姐正睡得鼾声如雷。
原来她昨晚睡在了自家小姐的床上。两人儿时常常如此,长大后却许久没有这样了。床榻下扔着苏玉淑昨天吐脏了的衣服,此时玉淑正蜷缩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像个刚结成的蚕蛹。
“嗯……绿萝……你醒了?”
“苏玉淑!你可吓死我了!”
“你能不能别一睁眼就喊我大名啊!都快被你吓死了!哪有佣人像你这么蛮横的!”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你昨天直接倒在地上,睡得跟死狗似的,我把你搬回床上都没抱怨,你倒嫌弃起我来了!”
绿萝翻身坐起,跨过玉淑的身体,把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抱在怀里:
“我嫌弃你?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浑身臭烘烘的。我去叫人给你烧点热水,你好好洗洗那粘了馊茶水的头发和身子吧!”
“对!就是这个!”
“你该不会是真中邪了吧。”
苏玉淑两眼直放光:“绿萝,我知道那账本哪儿有问题了!”
热气氤氲着,她的长发就这么轻轻摇曳在水里,如同墨色的水草。
绿萝动作轻柔,她轻轻将苏玉淑的长发拢进手心,又取来一把乌木角梳。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你呀,但凡发现了什么,都得先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再去说。连自己都打理不好,又怎会有能力打理好其他事情呢?你记住,往后不管遇到何事,都要以自己为重。你说说,你日后真嫁了人可怎么办哟?整日里毛毛躁躁的,茶水放馊了都浑然不知,真要是喝坏了肚子,老爷又得责骂你了。”
“就算嫁人你也得跟着我。”玉淑转过身去,“我跟你说件正事,昨天那一口馊茶差点没把我呛死,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件事。你还记得我偷回来的那个账本不?”
“记得呀,怎么啦?”绿萝扳着她的肩膀,又把她转了回来,“你别乱动,头发不好梳。”
“你想想,那刘掌柜口口声声说账不离台,把账本看得那般重要,可账本丢了好几天,怎么都没听见他去寻找的消息呢?”
“是啊……”
苏玉淑拨弄着水面,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我偷回来原本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账本里的内容我倒是没瞧出什么问题。不过多亏昨天那一口馊茶,我尝出了门道。那几本发黄的账本根本就不是旧账本,而是被泼了馊茶做旧的。不然怎么会时间久远的账本很新,这几本时间近的反倒发黄发皱呢?”
“小姐你真聪慧!”
“昨天你晕倒之后,我连夜又仔细翻看了那账本。”
绿萝浅浅笑着:“小姐发现什么了?”
“乍一看数目一笔一笔都对,可是你仔细看的话,有很多账目是重复的。咱们苏家虽然不经营酒楼饭馆,可据我所知,同发号这样大的饭庄一个月用盐也绝不过二十斤。我上次翻看的账本还是正月的,可我偷来这本是二月的,怎么会又买了一百斤呢?”
“保不准是看盐价便宜,提前囤着呢?”
玉淑轻轻用水弹了绿萝一下:“傻丫头,咱们家是官盐呀,除非上面发话,不然价格什么时候变过?”
“哎呀!小姐,我这衣裳可是新裁的呢,您可别乱动!您赶紧说,等您说完,我也有件事儿要跟您讲。”
“大不了我再给你做几身衣裳呗,反正咱俩身材差不多,干脆那些新做的你都拿去吧,反正我也不爱穿,走起路来就跟被捆着似的。”
“得了吧小姐,您那几身衣服加起来,够我好几年工钱了,我要是真穿了,非让老爷打死不可。再说了,我可比您苗条呢。”
“苗条有什么用,跟弱鸡似的,嘁。”苏玉淑背着她撇了撇嘴,接着又绷起脸来,“先不说价格,就算是盐,囤久了也会变味结块,更何况人家是靠味道赚钱的。我还发现有几家酒楼,几乎在同一天买了同样斤数的盐,您说这可能吗?”
“确实挺蹊跷的。”
“没错,那刘掌柜肯定是听说我来查账,只把总数一对,只要具体每一笔算起来数量没问题就行,谁还会仔细去看呢?”
“这刘掌柜肯定有问题。”绿萝从身后扯下一条巾帕,细心地将玉淑的头发包好,又转身拿来玫瑰花水,缓缓倒进水里,一股柔和的玫瑰花香瞬间弥漫开来,和蒸汽一起填满了整间屋子。“小姐,要不要再添点热水?”
“不用了,我再待一会儿就出去。我在想,这件事要不要禀告父亲。虽说这账是我查的,但我毕竟不能直接插手家里的生意,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她略微沉思,有些烦闷地弹了几下水面,“还是先别说了,免得打草惊蛇。”
“奴婢也这么认为。您现在报上去,奴婢虽不懂生意上的事儿,可觉得就算说了,老爷也不会站在您这边,只会说您越来越贪心,说不定还会说您不守女德呢。”
玉淑有点泄气:“他怎么说又不重要。”
绿萝轻轻地揉着她的肩膀说:“小姐,您又犯糊涂了。老爷说的话怎么会不重要呢,他可是一家之主,他一句话就能决定您的生死啊。”
“要是我是个男子就好了。”
绿萝突然轻笑一声:“小姐,奴婢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您可还记得老爷身边的溪石?老爷生意上的事向来都是他去跑腿。这小子最近总围着我打转,咱们不妨找他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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