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旁的婢女扶住她颤抖的肩膀,眼眶红道:“夫人定是太过思念小娘子了,可楼下那女子不是小娘子,她只是宝华楼的舞伎啊!”
握住栏杆哭泣的贵夫人是兵部侍郎沈鹤的夫人韦长露,她母家是京兆韦氏,与沈鹤青梅竹马,刚及笄就嫁给了他,同年生下女儿,乳名团团。
可团团三岁那年在长安城被人掳走,纵然后来韦长露与沈鹤有了一儿一女,但提起这个被拐走的女儿,两人都还是会神伤,他们从没放弃继续寻找,只是人海茫茫,大海捞针了十一年都苦寻无果。
韦长露收了泣声,慢慢扶着栏杆站起来,轻声道:“思团,你去楼下将那跳舞的姑娘请上来,我有话要问她。”
她看向长公主:“公主殿下,不知可否允准臣妇这个心愿?”
长公主已经从被商遗思气怒的情绪中恢复平静,她十分和颜悦色地点头,温声道:“蘅芜,将沈夫人带去芙蕖阁。”
她不容置喙道:“众位夫人也都过去吧,这巫山阁乱糟糟的,失了我宝华楼待客的体统。”
商遗思道:“公主殿下,这件事涉及到长安城人口买卖的案子,本王也须旁听。”
长公主唇角扬起一抹俯视蝼蚁般的微笑:“随你。”
她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潇潇和另一个被花隐剥下面具的女子:“只是此女……又是谁?”
“今日宝华楼里,未免热闹过了头,真是令本宫头疼。”
殷流光被白衣花隐牢牢摁在地上,只觉得摁在肩膀上的这双手力气大得出奇,像是要将她狠狠摁进地里一般。
她艰难地以手撑地,才能勉强不至于姿势太过狼狈,被花隐揪出来是意料之内的结果,商遗思的安排里本没有她,她只需要将宋霏带出去藏起来,然后让君平能够顺利逃出去,将赖七带去巫山阁。
但她不想被安排,她有自己的主意。
当时在巫山阁,商遗思跟殷流光简单说了他的筹谋,原来他早早就准备下赖七这步棋,用来与长公主对弈。他今日托病前来,本就做好了准备在宝华楼认出赖七,他常年为长公主供给少女,大盛律法对于人口买卖极其严厉,长安城犯下无数拐卖案的逃犯居然藏在宝华楼里,这件事只要放出风声,就会对长公主极其不利。
他原本要用这个人与她交易,殷流光问交易的是什么,商遗思说道:“禁军统领的位置,本王需要兵权。”
“长公主怎么会帮大王?在她眼里你是太子党。”殷流光吃惊地问,商遗思要这个职位是理所当然,他被架空太久,没了兵权谈何夺嫡?商遗思回过头瞧着她,很淡地笑了下:“狸珠,你若是想做鬼市之主,还有一点上位者的处世之道你需要懂,今日我教给你。”
他说:“为上位者拥有的越多,害怕失去的就越多,长公主能有今天这般与太子分庭抗礼的权势,一半是靠她当初对当今圣人的从龙之功,一半便靠的是她在民间汲汲营营的热烈声望。”
“这二者是她立身之基,为了维护她的名声,一个禁军统领的位置算得了什么?禁军统领本就不是她的人,在这方面她没有任何损失,但若是跟我谈不成这笔交易,她失去的更多,登高怕跌重,拥有太多的人便会越吝啬,长公主不会允许自己承受任何失去。”
殷流光点头,忽然道:“大王好像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大王……好像不惧怕任何失去。”
商遗思顿了下,没有看她,垂眸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是人都会怕的,但假如一个人两手空空,你又能看到他惧怕什么?”
他沉沉地坐在那里,像是与虚无融为一体,抓不住摸不着,殷流光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袖子,确定握住的是实体,而不是什么一阵风,或是一朵凋零的花瓣。
她掰开他的手,将一个东西放进了他的掌心,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现在大王不是两手空空了。”
她站起身,商遗思看到被放在自己手心的东西,是一个绣着紫藤花的钱袋。
商遗思默然地盯着她瞧,他在用无语中夹杂着疑惑的表情询问:什么意思?
“这是里面装的是今天帮一个书生找到钱袋子后,他给我的酬劳,挺沉的,我等会有事要忙,带着钱袋子多不方便,还容易被坏人觊觎,大王暂且替我保管一二,等今日事毕,再还给我。”
商遗思敏锐地抓住关键,他已经十分了解殷流光的秉性,如今见她双目放光,如同狐狸见炖鸡,心中只觉得大事不妙:“你要去干什么?”
殷流光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大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贼不走空?虽然用在这里不是很恰当,但是嘛,今日这宝华楼我既然来了,还被迫耽搁这么久,就不能白来。”
她很快又变得严肃:“其实刚进宝华楼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一楼象牙莲台的正下方,是被凿空了的,里头有许多暗室,每个暗室里都住着人,但房门却上了锁。”
当时她很疑惑,但她也没去过这种地方,以为这便是调教姑娘的手段,但听商遗思说了赖七和长公主的交易后,她便立刻想到,或许这些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关着的都是被拐来的小姑娘。
快到年下了,长安城里家家户户都盼着团圆,她近来刚好靠着替人寻物打出了一点名头,但还不够,目前来到鬼市来寻她的人都只是些布衣百姓,若是今日能靠着宝华楼这一遭让那些失去女儿的长安城百姓重新找到女儿,那么她狸珠娘子的名号,便算是借着宝华楼彻底在贵族圈也打出去了。
殷流光把自己的计划给商遗思讲了讲,商遗思皱着眉直斥她无法无天,又隐隐觉得惊奇,他只知道殷流光有着极其特殊的能力,就像青雾山的道士可以利用符咒施法一样,但她进楼一瞬就能将整栋楼看得清清楚楚,更是能隔衣窥人……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商遗思目光轻动,有些想知道她的能力究竟是是怎么施展的,但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过她绝不再逼她说出秘密,只能作罢,将心思转回此事上,又觉得此事不是不能行。
今日长公主要对他做局,宝华楼本就人多眼杂,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大闹一场,反而她的十二花隐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启用机关锁楼,有他作掩护,殷流光也能全身而退。
思忖半晌,他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帮你一把,你可以去寻一个叫重云的女子,她也是被拐来的,今日在场的夫人中有位韦夫人,重云是她的女儿。”
只要让韦夫人与重云相认,她便与赖七与宝华楼有了深仇大恨,必定会质问到底,同时他会安排君平放消息给东宫,只要太子相信商遗思,能及时带着京兆尹进入宝华楼,那么被拐来的女子便能救出来。
殷流光与他一拍即合,吹捧道:“大王,我就没见过比您更心系百姓的贤王了。”
“承让承让,本王也没见过比狸珠娘子更会溜须拍马的娘子了。”
殷流光盯着商遗思凝眸瞧了片刻,忽然勾勾唇角:“大王,你生着病还笑得这么优雅动人,真是有愧于一个病人的基本素养啊。”
商遗思顿时收了笑,面无表情赶她走:“知道本王是病人就少气些我。去找潇潇,让她帮你,等会宋国公夫人来了,便让潇潇令重云上台献舞,只要重云跳起舞,韦夫人就会认出她。”
商遗思对重云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殷流光心里有些毛毛的,他恐怕不只是准备了赖七这么一枚棋子打算用来跟长公主做交易,重云是兵部侍郎遗失的女儿,她的用处便有许多,就算不在今天,也会在未来的某天在商遗思的安排下,被兵部侍郎和韦夫人认出来。
若她在为公卿子弟们献舞时被调戏,“恰好”被商遗思解救,又“不经意”被兵部侍郎认出,殷流光几乎可以想象,兵部侍郎心中会对长公主如何仇恨,又会对晋王殿下如何感谢。而兵部侍郎,掌管着京外四路大军的调度兵权。所以兜兜转转,商遗思还是会拥有——兵权。
这个人,幸好自己当时没有真的把他惹恼。
她冲商遗思吐了吐舌头,撂下一句“大王记得保管好我的荷包,若是丢了得赔百倍给我!”便扬长而去。
……
殷流光顺利让潇潇唤来重云跳舞,也摸到了象牙莲台旁开启地下暗室的锁,只是那机关极其复杂,轻易解不开,她想多研究研究,一时不慎,才被白衣花隐揪了个正着。
她龇牙咧嘴:“就算是公主殿下,也不能对平民百姓用刑吧?疼疼疼——”
长公主慢条斯理地弹了弹指甲,根本没把这个乱叫一通的小婢女放在眼里,她曼声道:“便是本宫在这里杀了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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