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砚没有说话。
他原本打算坦白一切的勇气在时虞脱口而出剑灵二字时戛然而止，被他封存起来，等待着下一个时机。
有些话错过了某个契机就再难说出口了。
好像他人已经站在了悬崖边，有一只手将他拽回去，于是他就听之任之，不再迈出试探的脚步。
“所以……你消失这么久是去修炼人形了吗？”
时虞竟然给他想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借口。
他知道，她之前看过的话本里有一段剧情就是主角的剑灵化成人形与其相认。那时，她还兴致勃勃地与他分享，幻想着她的剑灵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形。
棠溪砚当时还在心里笑她天真。话本是话本，现实是现实。剑灵不过是剑吸纳天地灵气后幻生出的灵气集合体，哪里能像妖怪那般修炼人形。
但此刻他退缩了，竟然想要顺势掩护他的身份。
他应下来，反证了她的猜测：“嗯。”
说罢还驱动木剑拍了拍桌子，发出声响，以此来映证。
时虞惊讶，她没想到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
“那让我看看，你炼成什么样子了？”她急切抓住眼前的手想要拿开，接触时那温度灼烫她的指尖，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手僵硬了一瞬，但又继续蒙住她的双眼，没有要取下的打算。
“不要看。”
他压低声音，企图掩盖紧张的颤音，暴露他此刻的心情。
“为什么？”
时虞不解。
她的手还握着他的。
和他不一样，她的温度是凉的，像一块冷玉贴在他手背上，让人无法忽视。但完全没有降温的奇效，反倒是让他越来越觉得发热，一直烧到了耳尖。
“……”
“很丑。”
他真是疯了，说这么违背认知的话。
“剑灵也会焦虑容貌吗？”时虞轻笑了一声，“那我不看，我就摸摸。”
棠溪砚差点咳嗽，连带着手都抖了两下：“摸、摸什么？”
时虞用行动回答了他。
她伸出双手往前探，先是碰到了他的下颚，不小心撞到后听见他嘶了一声，发觉自己找错了位置，便又往上挪移。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眉峰处，她漫无目的地摸索着，像是在雕刻人像，从上至下，慢慢摸过他的眉骨鼻梁，让他的肌肤都留下她指尖的痕迹。
“你眼睛好像不小。”
“鼻子这么高肯定多好看呀。”
时虞一边摸，一边在想象中勾勒这张面庞。虽然她根本组合不出来剑灵的样子，但指下的感觉提醒着她，她的剑灵真的化出了人形。
“这是嘴唇吗？好……”
“咳咳。”棠溪砚抓住她不安分的手，阻止了她继续往下移。
他还能感觉到她的睫毛一直在扫动他的手心，酥酥痒痒的。
棠溪砚受不了了。
他一把取下头上的发带，马尾顿时散下。他将自己这条深红色发带用来蒙住时虞的眼睛，以便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黑色陡然褪去，时虞被一片昏暗的红色罩住，能透过光亮的照射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其余全被发带的颜色掩盖住。
她只能看见剑灵蹲坐在床榻边，披散着长发，倒真像是刚刚修炼出人形时还不适应的样子。
时虞想要去摘发带，又被他立刻抓住了双手。
“不要看。”他又说。
看来剑灵是真的很怕她嫌弃它丑。
难道是修炼人形的过程中出了岔子，变得四不像？可她刚刚摸了一下好像也没有多只眼睛鼻子，少胳膊少腿。
她好奇：“那剑灵修炼成人也会分男分女吗？”
“……”
“你是男是女？”
“……”棠溪砚无语，“我这声音还不够明显吗？”
时虞恍然大悟：“对哦。”
“……”
棠溪砚报复似的捏了捏她拇指指节，她也不动，仍然乖乖地把手搭在他掌心上。
时虞借着深红中的虚影看了他许久才回过神来：
“可是我还在生气呢。”
“你一声不吭地修炼，也不告诉我下落。”
“今天我怎么喊都喊不出你，也感觉不到你。”
“他们都说是我被骗了，木剑根本没有剑灵。”
时虞声音弱了下来。
“我不信，但我以为……”
她往前靠，额头抵在他的肩头，声音离他的心更近了。
“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这一句放轻的话让棠溪砚心口一紧。
他难以形容的一种感觉密密麻麻地从心底生长，像一根隐藏了很久的刺，划破血肉，带着一股浓烈的腥味涌上喉头。
他没来由地很想摸摸她的头。
但她先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以后可以不要这样突然消失吗？”
明明是他的失踪让她伤了心，怎么反倒是她主动说开这件不开心的事。
棠溪砚心里不是滋味。
他把木剑的剑柄放到她掌心。
“静下心来，屏息凝神。”他声音温和，好像又回到剑灵教她练剑的时候，“感觉到了吗？”
他开始往木剑中注入灵力，然后源源不断地顺着时虞贴紧的掌心慢慢渗入。
时虞刚开始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慢慢地，有一股细小的灵力像一条小蛇伸出信子舔舐她的手心一般，又痒又麻，然后她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剑柄下有波动的气息存在着。
“感觉到我了吗？”棠溪砚又问。
时虞觉得新奇，不停点头，直到棠溪砚又一把把她脑袋给摁住才停下来。
“我可能不会一直待在剑里。”
“但以后只要我在，你就能感觉得到。”
棠溪砚刚刚给她施加了一道法印，这样相当于进一步加深了她同自己的连接，让木剑与她之间的血契延伸至他本人身上。
这样，以后她随时都能知道他在不在木剑里，他也在木剑之外也能听见她的呼唤，不会再像今天那样失去了她的行踪。
时虞眨眨眼：“真的吗？那你——”
“不会了。”棠溪砚赶紧阻止她又胡思乱想，“我不会丢下你的。”
其实时虞想问的不是这个，她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剑灵还需不需要修炼。
但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好像更让她开心。
棠溪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
“你也不要……丢下我。”
有些直白的话也许只有在身份面具下才能坦诚。
时虞唇角轻轻勾起，很快又刻意勾下：“可是我还生气呢。我得考虑考虑，剑灵太不听话让我很为难啊。”
她只是想逗逗它。
其实心里的气早就在它出现时消散了。
只要剑灵没有离开，还留在她身边就好。
但棠溪砚低着头，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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