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娘子攥着围裙角往矮几上瞅:“可这饭菜都摆上桌了……”
话音未落,那小厮直接上前抄起两个陶碗:“正好一齐端过去添菜!”说完抬脚就往岸上走。
“罢!罢!仔细别洒了!”罗娘子眼看拦不住,只得把锅里剩下的蒸饼摞在鱼鲊碗上,捧着两三个陶碗,招呼着众人一齐追了过去。
许寄略热情招呼众人落座,吩咐小厮给大家倒酒:“这可是我从江陵带来的松醪春,今儿大伙儿可要好好尝一尝!”
说着他又将一个油纸包打开,瞬间浓烈的茱萸香裹着紫苏香扑面而来:“诸位且看,我方才在渡口得了什么好东西!”
“嚯!”一向沉默寡言的钱伍忍不住惊呼出声,他两眼发光,蒲扇似的巴掌往腿侧一拍,“端午都过了还能有这么肥的山坑螺!”
许寄略本就是个爱食螺的老饕,没想到今儿竟逢着个知己,“钱大哥好眼力,竟一眼看出这是山坑螺!”
说着他举起酒杯对众人道:“这一路上辛苦诸位了,这船上比不得酒楼,还望诸位别嫌这桌筵席寒酸!”
钱伍率先举起酒杯,回敬道:“许东家这话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些风里浪里刨食的糙人,几时讲究过吃食?”
“是吧?”接着他环视众人一圈后,仰脖干了酒,因为喝得太急,有酒渍顺着胡茬淌下来。
今儿见了心头好,一杯酒下肚倒是真让这惯常沉默的大汉变成了个话痨,“倒是今儿托您的福——鲜螺配好酒,神仙也不换啊!”
一边说着话,他也不忘两指钳起一颗螺蛳,对着那螺壳尾部的小孔嗦得“呲溜”作响。
肥美的螺肉一入口,他忍不住再次喟叹出声:“痛快!痛快!痛快!”
覃蝉却全程皱眉看着这包田螺,山坑螺她也抓过,但是这包山坑螺颜色怎么这么浅?
不像是山坑螺,倒像是她曾经在祖上传下来的旧书上看到过的钉螺——这种螺身形细长,形似山坑螺而色浅。
这种螺蛳是万万不可食用的,若处置不当,食后不过一二时辰便觉腹中绞痛。
纵使料理得法,初时虽无异状,待得旬日之后,亦难免脘腹隐痛渐生,犹如宿疾暗伏,终将发作。
见众人正举杯谈笑,她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这螺蛳应该不是山坑螺,这玩意儿在我们那儿叫钉螺,是一种毒虫,食了会腹痛。”
“覃娘子多虑啦!”钱伍又捏起个螺尾嘬得响亮,油汁顺着络腮胡往下淌。
“钱某在岭南吃过的山坑螺比你见过的溪石都多,你瞧这细长模样,这鲜味——”他眯眼咂舌的模样活像只餍足的狸猫。
许寄略闻言犹豫片刻,但见钱伍吃得酣畅,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两下,终是拈起一枚螺蛳嘬了一口。
鲜美的螺肉入口,他便瞬间眉头舒展:“确是山坑螺的滋味。”
他笑眯眯地看着覃蝉,“咱们还在我大唐境内,覃娘子且放宽心些。”
覃蝉攥着茶碗沿不吱声了。
一来跟这些人交情不深,二来许寄是东家,再争辩倒显得自己不知分寸了。
再说自己确实没见过活钉螺——只在旧书里看过模糊的图画。
只是她本来不怎么钟爱螺肉,又不是个愿意为了迎合别人的性子,就这么又抱着“宁可不吃,也别吃错”的心思,始终没对那盘螺肉动过筷子。
而木朵和桑吉见她不动筷,也都跟着没伸手。
见他们这样,其他人嘴上没说什么,但到底觉得被扫了兴,心里也不大痛快,说笑都透着蔫。
于是这顿饭寥寥草草地吃完,不消半柱香功夫,席面便散了个干净。
是夜,覃蝉和木朵正睡得昏沉,隔壁舱板突然咚咚乱响。
薄木板墙不隔音,起先听着像是有人摸黑起夜,可那闷哼声跟拉风箱似的,一阵紧过一阵。
覃蝉抓过外衫往身上一披,趿拉着鞋就去拍隔壁的门。
手还没挨着门板,舱门“砰”地弹开,一个黑影窜了出来,踩着跳板飞快地扎进岸边草丛里。
覃蝉回过头,就闻见屋里一股恶臭直冲她脑门。
她憋着气朝屋里望去,只见罗娘子在床上捂着肚子缩成个虾米直哼哼,衣摆上还沾着黏糊糊的不明液体。
覃蝉一看这情形就明白了七八分,那螺肉果真有问题,这不大半夜的闹起了肚子。
她扶着门框,捏着鼻子冲罗娘子喊:“盐罐醋坛搁哪儿?”
“货舱左边……哎哟……第三个陶瓮……”罗娘子疼得直抽气,一句话好险没把她说岔气,手指头用力地要把床单抠出个洞。
覃蝉找好东西,出货舱时看见隔壁船上有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心底暗道不好。
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追来的木朵,让她拿去帮他们催吐,自己则转身往船头跑,“你去帮她们催吐,隔壁船上情况不对,我先过去看看。”
刚拐过桅杆,就见月光下那两团黑影正贴着船舷蠕动,活像两尾顺着船帮子游的黑鱼。
她踩着暗影挪步跟上去,眼见那两人挨个扒窗缝,最后停在了一间舱房外。
只听那纸窗“咯哒”轻响,黑影就像泥鳅似的钻了进去,窗纸上霎时映出三个扭打作一团的人影。
而此时,各个舱室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混着江水拍打船板的响动,将逼仄舱房里的异响尽数吞没。
许寄略被人压着,冷汗浸透的后背重重抵在木床上,冰凉的刀刃正沿着他的脖颈。
见他挣扎,按着他的高个歹徒把刀往他脖子上紧了紧,“小子你安静点儿,我兄弟二人只图财,不害命,拿了财物自然会走。”
矮个的则在船舱里四处翻找,很快他从枕下翻出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散落的金叶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今日祸事原是这两个蟊贼一手策划的。
他们二人长期在西江一带兜售毒螺,等到了夜里客商毒发腹痛无力时,他们便趁乱摸上船劫掠。
因着流窜作案又不下死手,倒真叫他们逍遥了好些年。
可许寄略听了高个歹徒的话反而挣扎得更厉害了。
高个歹徒高个歹徒见人挣扎得厉害怕引,以为他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怕闹出人命,心里发慌,于是朝那矮个的道:“大哥,这小子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动静闹太大了,一会儿招来隔壁船的人,要不我们还是撤了吧?”
其实许寄略并没有听清楚这歹徒说的是什么。
因为此刻他腹中正翻江倒海,叩击着最后的防线,憋得他额头青筋直跳——再过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会当着这两人的面直接拉了。
矮个的却回头瞪了高个的一眼:“你怕什么,这两条船是一道的,我瞧见他们一块儿吃了那毒螺。”
突然,翻找包裹的矮个歹徒动作停了下来,他压低嗓子,“你看这个!”掌心里鸽蛋大的南海珠泛着幽绿荧光。
两个歹徒对视的瞬间,甚至都能听见彼此喉结滚动的声音。
许寄略刚忍过这一阵儿钻心的腹痛,回过神就发现舱内空气陡然凝滞,他顿觉不妙。
然后就看见,高个子歹徒举起钢刀,就要朝自己心口扎下去,钢刀抵住心口的刹那,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木门轰然爆裂,桑吉举着包铁的船桨破风而至,横扫歹徒膝窝。
覃蝉则顺势拿起桌上的烛台正正砸在他持刀的手腕上。
在二人合力下,高个子歹徒手里的钢刀被击飞。
那脱手的“铮”地钉入船板,刀柄犹自震颤不休。
意识到自己被解救了,许寄略正要道谢,突然肚子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守。
来不及道谢,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板上翻起来,接着便连滚带爬跌出船舱,寻那没人的地儿方便去了。
桑吉的船桨余势未消,包铁的桨头顺势劈在高个歹徒膝盖外侧,骨裂声伴着惨叫炸开。
就见那人抱着扭曲的右腿滚倒在地,却仍用左手去抓跌落在地的钢刀。
覃蝉正要补击,另一个矮壮歹徒已抄起刀横扫而来。
桑吉横桨格挡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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