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白雪簌簌，就这样不停地下了一阵，将街市上的嘈杂也一并掩盖。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止。
林芷漪向外看了看，会心一笑道：“天色已不早，正好雪已下小，我该回去了。公子的要求，我应下了。只希望到时候不要耍赖。”
沈珣也站起身笑了笑，“君子不食言。”
墨香替林芷漪把斗篷穿好，林芷漪拢了拢袖口，忽然想了一件事，“对了，沈公子，我有个不轻之情，不知可否方便与你开口相问？”
沈珣一怔，旋即笑容清浅，“你我既有婚约，何故这么见外？即便婚事不成，父辈也是旧识，不要叫我沈公子了，我表字石安，友人们都这么叫我。你想问我什么事？”
屋内被烘得暖融融，林芷漪的面色也微红，只觉明明刚刚才喝过茶，这会子又口干舌燥了。“你和冯紫麟一向交好，不知你是否知晓前阵子金吾狱里关进去一个人，姓薛名蟠，字文龙。是我暂住的荣国府二太太王氏的外甥，也是九省都检点王子腾的外甥。”
沈珣似乎猜到她接下来要问什么了，“当日抓人，我也在场。说实话，那位薛公子行事的确不正派。我想，王大人应该已经知道是谁下令关的薛蟠，他不好去和圣上求情，也不好多插手。京中人皆知我与淳亲王交好，所以她们便让你来找我探探口风，看能否和淳亲王说说情？”
林芷漪望向沈珣，“是。其实你继母柳夫人，我猜也是贾家下的帖子邀来的。目的是也是想探探我和沈家的婚事到底有没有眉目，倘若有，便好让我来同你开这个口。”
“原来如此。”自此沈珣恍然大悟，起初他还觉得有些疑惑，为何柳氏会主动去荣国府，且她应当并不知晓林芷漪暂住在贾府中。两相巧了！
“不过我也并非是来替他求情，官府的事自然有他依照的律法，任何人都不得徇私枉法。只不过昨日，薛蟠的亲妹子来我院中，忽有婢女报信，说是薛大爷在狱中受了罪，病倒了。今日又下起了雪，恐怕不大好。”
沈珣一听完，神色也微微变了。
林芷漪也留意到他的神态，于是接着说道：“连日来虽一直关着，但并未私下里为难。不敢揣测王爷本意，不过大抵也是公事公办。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莫不是贾家或王家得罪什么人了，是冲着旁的事而去为难薛蟠。”
“我知道了。”沈珣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而看向林芷漪谢道：“多谢林姑娘与我说这些，的确是个重要的信儿，我想我得去一趟淳亲王那里。”
林芷漪抿嘴一笑，“人不多的时候，你也不用叫我‘林姑娘、林大姑娘’了，叫我本名即可。”
沈珣倒是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暮山忙在一旁小声提醒，“叫芷漪姑娘、芷漪妹妹。”
“是，漪妹妹。”
暮山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自家公子总算上了路子！
林芷漪同他相视一笑，本来还有点子尴尬，渐渐也烟消云散。
这会儿雪稍微下小了，林芷漪穿好斗篷告辞，便和墨香先下去了。沈珣站在楼上窗口，目送着她上了马车，直至马车远去，消失在街市尽头。
暮山一手捶在另一手掌心，无比欢喜地念叨：“石安，漪妹妹，真好！”
沈珣的目光却渐渐冷静下来。
“公子，我们现在去淳亲王府吗？”
“不，先去找一趟紫麟。”
今日冯紫麟不当值，沈珣便去了他家里。从小厮口中得知这家伙昨夜去了忘仙楼喝酒，一直睡到现在才醒。
小厮邀沈珣坐下喝茶，不一会儿，庑廊那头传来冯紫麟骂骂咧咧的声音，“这都什么时辰了？来找我做什么？慢点儿！衣服还没扣好呢多冷啊！”
一进屋，看见沈珣坐在椅子上，冯紫麟没好气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急事？是不是你那小娘子的事情啊？”
沈珣放下杯盏，唇角带着微微笑意，“不愧是做金吾卫的。确实是她来找的我。”
冯紫麟已然坐下，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自嘲道：“我就知道！不是为她，你沈珣也从来不会主动找我呀！她怎么了？家里摊上事儿了？”
“不是她家里，是她随林御史家女儿住在其京中外祖母家——荣国府，府上二太太的外甥薛蟠，不是关在你那里么。”
冯紫麟听出味儿来，眼神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沈珣，压低声音道：“沈石安，你不会打算为了她来找我求情，要徇私枉法吧？”
沈珣抬眸，“你觉得我像？”
冯紫麟心中自然认定沈珣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仍不放过嘴上可以损他的机会，一理棉袍的衣角，翘起二郎腿，“那可不一定，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沈珣淡淡道：“那你觉得她像？”
那就更不像了！
冯紫麟皱皱眉，忍不住腹诽：那小娘子，比沈珣还像石头。
“那你找我做什么？”
“薛家肯定也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打点薛蟠少受罪的，这个你们大抵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王爷也并未打算深究，况且多少也要给王子腾一个面子。所以这么多天以来也只是拖着不办，关他一关，对薛蟠这种富家子弟也算吃了苦头了。”
冯紫麟听着并未否认，反而点点头，算是默认。
“可昨天薛家人得到消息，说是薛蟠在狱中受罪了，还因此病倒。这不会是王爷指使人做的吧？你能不知道？”
冯紫麟瞪大了眼睛，“我不知道啊？王爷不可能绕过我吩咐旁人去做。”
沈珣故意顿了顿，“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是在眼皮子底下出的事。”
冯紫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这下酒彻底清醒了。
沈珣也缓缓站起，在背后同他说道：“应当不是冲你，有可能是冲王子腾。”
冯紫麟回过头来，“我父亲和贾家有交情，和王家往来不多但也算客气。不论怎么说，我得先去一趟金吾狱。”
说罢，冯紫麟吩咐小厮道：“去拿我的佩刀，不用换铠甲了，常服。”
公子束发，戴好乌金色的腰带，冯紫麟挑了挑眉，一扬佩刀，冲沈珣一抱拳道：“多谢你来提醒我啊！改日也替我谢谢林家小娘子！”
沈珣笑笑，带着暮山走了。
天色已晚，竟又飘起了雪花。
林芷漪到府中时，已经快要吃晚饭了。
乔氏一见到女儿，颇感无奈，道：“怎么出去了一天？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急得都快要让王妈妈去寻你了。”
林芷漪进到屋子里，才脱下斗篷帽子，莞尔道：“与京兆府尹家的杜二姑娘多聊了几句，又恰逢下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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