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宫苑里栽种的数十株合欢树一夜盛放,花开如云,形状若扇,犹如一柄柄粉红色的扇子挂在枝头,怡人花香随风拂进窗棂,与屋内的木质檀香勾缠在一起,酝酿出格外清雅的气味。
王公公手捧鎏金云龙托盘,躬身步入书房。
“启禀摄政王,近日天气炎热,内侍省的赵总管特意送来解暑点心——雪酥山。”
紫檀云龙纹桌案的后的男子落下狼毫笔,幽深眸光落在琉璃器皿盛放的精致点心上,眉心倏地微动。
雪酥山是京城贵人在夏日里的消暑圣品,将冰块磨擦成绵密的冰沙,覆盖在琉璃器皿底,再把酥油加热到似融非融,然后用木勺在冰沙上一层层滴淋,最终淋出挺翘的山峦的造型,山顶点缀上酸甜的樱桃肉,再放进冰窖里冷冻三个时辰。
雪酥山入口冰凉,滑腻香软,回味无穷。
裴慕唯久久凝视琉璃器皿中的雪酥山,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夜宫宴上耍起酒疯的小太后。
男子唇边掠过一抹淡淡的弧度,低笑一声。
王公公被半晌未语的摄政王盯得心里发毛,冷不丁听到这声笑,惊得手抖了抖。
“呈上来吧。”
“奴才领命。”
刚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雪酥山还冒着丝丝凉气,裴慕唯长指握着银勺,挖取酥山顶殷红的樱桃,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雪腻酥香,入口即化。
他浅浅尝了几口便放下银勺,接过王公公递来的帕子擦拭唇角,语气淡淡:
“北司总管赵忠贤,倒是个会当差的...”
宫里的宦官分为内侍省和入内内侍省,内侍省又名南班,南班总管是王公公,负责皇帝的日常起居,殿前事务等。入内内侍省,名为北司,掌管后宫嫔妃等宫廷内的事务。
王公公和赵公公一个主管御前事务,一个掌管后廷琐事,二人入宫的年份一样,品阶一样,地位也像差不离。
王公公的眼珠转了转,他有些摸不准摄政王话里的意思,若是摄政王称赞赵忠贤差事办的好,可男子眼底的温度比冒着凉气的雪山酥还要冷。
于是他含糊其辞回道:“赵总管统管御用监、尚膳监、尚宝监、尚衣监等十二监,为王爷尽忠,乃是他的本分。”
裴慕唯将帕子丢回托盘里,语气淡漠:“传他进来。”
“奴才这就去。”
闻得传召的赵公公满脸喜色,迈着轻快的小碎步,手里的拂尘雄赳赳气昂昂迎风甩动。
后宫佳丽三千,得皇帝喜欢的,家世背景显赫的,满怀心思往上爬的,丢了宠幸在再无指望的,在他心里都划分成三六九等,凭借办事圆滑,他步步高升,总算是熬到北司大总管这个肥差。
殇帝驾崩后,太妃太嫔们被送去皇陵颐养天年,偌大的后宫,只有个前景不明的小太后坐镇。
小太后赏下得三瓜两枣,还没有他置办一场宫宴捞得零头多。
啧,强行捧上枝头的凤凰,注定活不长久。
寻思的功夫,赵公公人已走进勤政殿,他在门前整理好仪容,快步走进去。
昨夜花朝宫宴上万事顺遂,文武百官走出殿门前还在交口称赞,想来是摄政王听闻这些话,要赏赐他呐!
“奴才赵忠贤,叩见摄政王。”
赵公公双膝跪地,拱手下至膝前地上,叩头行礼。
男子端坐在气势恢宏的云龙纹桌案后批阅文书,王公公立在案边一声不吭研磨。
书房内只有墨块和砚台相磨的沙沙声响。
跪在地上的赵公公渐渐僵直后背,脑门贴在冰凉的金砖上,却忍不住汗如雨下。
直至王公公快研磨完一条墨块,摄政王才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孤听闻昨夜太后所穿的宫裙,是赵公公亲自送去凤栖殿的?”
赵公公在被晾的半个时辰里,脑中飞快思索摄政王不悦的缘由,猜到可能是小太后昨夜在宫宴上告了他一状。
既然猜到缘由,便准备好万全的说辞。
他抬起头,声音带着惶恐:“启禀摄政王,不同于以往的花朝节,尚衣监要在四个月的时间里绣制出皇上,太后和王爷三人的衣裳。时间紧迫,绣娘们日夜赶工,其中五位绣娘的眼睛都熬瞎了,却只来得及绣制出皇上和王爷的宫服,余下更耗费工时的百花望仙裙实在是无望了,好在库房里还有淳太妃去年穿剩的宫裙,奴才便斗胆请示太后...”
“太后大发慈悲,体谅尚衣监的绣娘不容易,说自己和淳太妃的身量相差不大,稍作裁改也能穿下....”
赵公公抬起手,使劲抡圆给自己脸上一巴掌,边扇边认错:“是奴才办事不力,怠慢了太后,奴才罪该万死...”
不消片刻,赵公公脸就肿得像猪头一般。
裴慕唯长指搭在天青色瓷盖上,慢条斯理浮去茶面上的茶叶,他面无波澜抿了口茶,才淡声道:
“赵公公怠慢太后的事,怕是不止这一件。”
赵公公悬在空中的手陡然一停,肿起的眼缝里闪过惊慌失措。
男子搭在茶盅边上的手指滑了滑,亮晶晶的阳光下,他干净的指尖透着光,仿若开了刃的刀锋。
“按宫中惯例,太后住进凤栖殿次日,入内内侍省当送去紫檀木雕龙凤纹四件柜,嵌螺钿黄花梨玫瑰广榻一张,双面苏绣屏风一座,云锦、杭绸、妆花缎各二十匹,红珊瑚盆景一座,成套青瓷器皿二十八件,起居宫女十二人,内监八人...”
“四个月过去,这些乔迁之物,太后可有收到一件?”
在男子清冷平缓的声音里,赵公公脸色越发惨白,抖如筛糠。
裴慕唯放下茶盏,黑涔涔的目光冷冽如刀,语气沉下去:“还是都进了赵大总监的私宅?”
赵公公的身子如被捅了一刀,歪着栽倒,趴在地上咚咚叩首,震得金砖都在颤动。
“奴才知错了,奴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怠慢太后....还请摄政王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裴慕唯看了眼更漏里的时辰,漠然吩咐:“来人!”
朱红雕花由内而外敞开,林牧快步流星走进来,拱手行礼:“下官在,王爷有何吩咐?”
“押去慎刑司杖刑五十,若还留有一口气,便将他送去皇陵,继续服侍以前的主子们。”
“下官领命。”
林牧单臂将全身瘫软的赵公公拎起来,露出一个温良无害的笑容:“对不住了,赵公公。”
“王爷...王爷...奴才知错了,奴才不该狗眼看人低...”
赵公公双手紧扒龙纹朱柱,头上的烟墩帽歪在耳边,哭天抹泪喊道:“奴才日后定当把太后当成活菩萨供起来!求王爷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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