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春在他时昏时醒的梦里,变成了飞溅的白雪。
昏迷之中的景珩长公子水米不尽,即便额头的温热退了可却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请了御医来看,却只说公子合该好了,兴许只是太过劳累,也许过些时刻就会醒来了。
于是吉祥用细布沾了水,一点点擦涂在他干涸开裂的唇瓣上。过些时刻……那么什么时候是那个他会醒来的时刻?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床上的周昀眉头紧锁,清俊的面庞像是笼罩着挥散不去的雨,吉祥的视线从八角窗探出去,丝绢制的窗棂竹影摇曳,雨幕滂沱。
淅淅沥沥的雨笼罩在他的心头,雨水滴淅声中时不时响起周昀的呓语。
尽是些吉祥听不懂的话。
一连两日周昀未有好转的迹象,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竟有人开始登门探病,吉祥寻了借口将人送走,可待到下午时,来的人却是送不走了。
江宁舒氏少主,舒义明登门拜访。
前堂内,舒义明眉宇间尽是不容拒绝的漠然,青色的身影似乎从朦朦春雨中化身而来,比那摇曳的竹影还要清冷。
舒府的下人带来了不少药材,舒义明侧身站着,手中一柄折扇时开时合,在见到吉祥的刹那,扇骨轻轻一晃。
她的视线穿过层层雨幕,淡淡地看过来。
开门见山,道:“听说景珩长公子病了,我很是挂念,特来看看。”
“见过舒舍人,”吉祥做全了礼数,面露难色,“只是公子需要静养,实在不宜见客。”
寻常客人听到了这话,早就放下礼物回去了,可吉祥知道舒义明一直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从前周昀听到这个名字时,都会像见了瘟疫一般避之不及。
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叫周昀那么躲着,只是每每想到与舒义明有关的事时,原本昆山片玉般的郎君总是会有刹那的出神,似乎人间三分愁,丝丝缕缕与她不断。
也许,有些事情便是如此吧。
脑海中响起昔日周昀叹息的声音,吉祥愣怔片刻,回神。
舒义明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有我一人看看他便罢,若你们公子醒着,也一定想见我。”
吉祥下意识一恼,驳斥的话已经卡到了喉头,转瞬又咽了下去。
……一切因她而起,她在故弄玄虚地布局引我入内,也在殚精竭虑地破局开路。
说这话时的周昀,素手执一枚黑子,轻轻落在干净的棋盘上。
面前,舒义明的声音还在继续:“吉祥小郎君,你要知道,我不是旁人。”
景珩长公子府内接阶柳庭花春色盎然,穿过垂花门漫步在抄手游廊上,可听响水泠泠,时有雀鸟翩跹而落,鸣叫悦耳。
半路上回廊的另一头响起脚步声,须臾,便见拐角处一个女子的身影匆匆而来。
行至面前,那女子拱手恭恭敬敬地行礼,未等女子自己开口说些什么,吉祥有些讶然。
“刘邑司,你怎么在这?”
屋檐下一层细密的雨帘,似珠玉打在矮丛的枝叶上。
舒砚看着春雨朦胧的景色,恍惚想起江宁城的一草一木,于是她伸手去接冰凉的雨珠。
直至和煦的风吹得竹影乱晃,不知名的花香被长风裹挟着钻入鼻息,说话声重新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刘邑司的视线一直在舒砚的身上流连,见她并没有分给自己一个眼神,不由自主声音放大了一些。
前面的话舒砚并没有听到,她只听到了后面几句。
“……听闻有贵客来访,吉祥小郎君连日操劳,在下得了空便来接替你。”
吉祥冷哼一声,语气仍旧和善,脸上的不屑和愠怒稍纵即逝。
道:“还好有刘邑司在,要不偌大的长公子府,我一个人还真是操劳不过来。”
刘邑司哂笑,说着分内之事。
“可是长公子病体未愈还需静养,我们这么多人去……怕是不好吧?”吉祥婉言回绝。
舒义明分神听了几句,自然也听出来个大概,知道这俩人或许私下里不对付。
可她没心思判官司,也不想理会周昀的家事。
于是抬眸看了刘邑司一眼,向着迅速了结此事。
舒砚道:“刘邑司,我记住你了,以后若有机会就请你多多操劳了。”
刘邑司一怔,吉祥紧接着一怔。
旋即,他听到舒义明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依旧那么平静无波:“走吧,吉祥小郎君。”
吉祥迈步踩在蜿蜒小径上,竹伞雨珠滑落飞溅,不规则的石板上一道道蜿蜒的水迹流入花泥中。
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许是脑子里还在回想着舒义明方才的举动。
那般不经意的解围,竟让他心底稍微改观些许。
一枝饱胀的梨花探出头来,花苞上的露水滴落在青色衣衫的肩头,路径狭窄处两个人迫不得已收了伞,吉祥下意识回头想要提醒对方小心。
枝头露水飞溅的刹那,他在阴雨绵绵中看到了那样一双淡然的深邃眼眸中,春景迷蒙,苍翠一点落在噙着沉寂的瞳中。
恍惚刹那,吉祥唇瓣翕动。
……像啊。
同样沉寂的眼眸,同样会在绵绵细雨中抬手拨开三分春色。
没有被打搅的恼意,横生的枝丫像是掌中错综盘踞的掌纹,就算那枝丫突兀出现打在肩头和脸颊上,也不见其半分恼意。
病榻上周昀微蹙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和眼前长身玉立的舒义明渐渐重叠。
有那么一瞬,吉祥觉得,他们乍看上去,像是同一种人。
可梨树枝丫在舒义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水痕,横亘在如玉的面庞上,像是树上的年轮,也像是她碍眼的疤痕。
淡然沉静的视线似是仍有些料峭的风。
“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吉祥回神,自觉这种想法玷污了自家长公子,转过身匆匆踩过石板,冷硬地丢下了一句:“没有。”
舒砚不知他气从何来,却也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穿过满园春景终是到了周昀的院子前。
迈过门槛踏入院内,门扉内烛火影影绰绰,内室伺候的下人有些仓皇地行礼,吉祥叫人退下。
舒砚恍如无人之境般绕过珠帘,软绵的地毯汲取着鞋底的水渍。
周昀神色不安地躺在那里,骨节分明的手带着病态的苍白,抓着被角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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