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舍人……”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舒砚闻声轻轻侧了侧头。
恰好一道白闪从天边骤然而落,惨白的光照亮了舒砚的半张脸。
她轻轻眯了眯眼睛,见周昀府内的下人将伞立在一侧,有些犹豫地迈过门槛。
似乎那下人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崇奉堂内,边走边打量,最后在规规矩矩地不敢再往前走了。
舒砚将其动作尽收眼底,并未出声。
一阵清风从崇奉堂的小窗内吃过,舒砚下意识望去,却见树影婆娑,掩映中几道人影从不远处的矮墙前走过。
又是一道白闪伴着阵阵闷雷,那几道人影似乎泛着寒光。
长公子府的下人轻轻出声唤着她的名字,舒砚恍若未闻,缓步踱到窗前。
这扇小窗朝阳,是偌大的暗室唯一的光线来源,此刻风雨大作遮天蔽日,屋内光线不甚明朗。
屋内昏暗似傍晚,舒砚在窗前驻足。
矮墙前的人影步伐整齐,甲胄泛着森然的冷光,她很快辨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察觉到舒砚出神的动作,那下人翘首望去,脸色忽地一变:“舒舍人,咱们走吧……”
“嗯,”舒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似走似留地跟上下人的脚步,“不要紧吗?”
她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身前的下人脚步一顿,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而后转过身来,不知所以地看着舒砚。
问道:“舒舍人……在说什么?”
舒砚站在廊下,打了花苞的海棠树被吹得枝叶摇颤,花瓣散落一地。
一瓣纹脉上满是雨水,在黯淡的雨中,显得越发娇艳。
那瓣落在舒砚的掌中,成了她幽幽眼底中的唯一色彩。
可不过眨眼之间,艳丽的花瓣成了她指缝间溢出的汁水,最后落在眼底的,只有一抹淡淡的、不达眼底的笑意。
而那双重新变得冰冷的眼睛,一瞬间攫住了对方的视线。
徐徐开口,一字一句试探:“那么多侍卫……前院的事,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回答她的只有接连不断的雨声。
舒砚漫不经心地将伞重新拿在手里,行至那下人身前时,忽地瞥见了他打颤的牙齿,眼中满是慌乱与被她言中的恐惧。
“你瞧,要变天了。”
长风凄凄雨水霏霏。
舒砚单手撑伞,独身行在雨幕中。
景珩长公子外府,舒府的马车早就被公子府的下人引领着停靠到了此处,舒砚进入马车之内,等候多时的下人极有眼色地递上干净的外袍。
沉香香气扑面而来,舒砚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清幽香气萦绕周身。
她缓慢地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绕去正门。”
车辙驶在街巷上,雨珠坠落在车帷上传来闷闷的声响,马车内侍奉的苏合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瞥着少主微蹙的眉头。
直至快近了,苏合才出声:“少主,快到了。”
舒砚却没有叫马车停下的意思,示意就这样驾着马车远远路过,不要刻意停靠。
吩咐之后打开折扇,扇面遮住了大半的面容,而后轻轻挑开车窗的帘子,眼中幽深似海。
景珩长公子府的广亮大门,在她的眼前徐徐而过。
须臾,舒砚放下帘子合了扇,满是笃定与了然:“回府。”
“苏合,待见到母亲,记得替我和她说一声。”
扇面上原是一幅山水图,合上之后,折扇的皱褶处只有乌黑的墨迹,像是她眼底化不开的一场骤雨。
阴沉的天色,散不开的浓云。
以及若非面对生死时,都能一以贯之的淡然。
“就和母亲说景珩长公子府,有贵人探访,”她莞尔,在贵人二字上咬了重音,“比周昀还要尊贵的,贵人。”
*
翌日舒砚起得很早。
卯时天光微亮,屋子里烛火全熄,唯有花窗透进来的日光照着窗台上的文竹。
竹影落在栽绒红地百卉地毯上,空气中的灰尘空游无依般打着转。
舒砚起身至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润喉。
后握着玉盏踱步至长窗前,丝绢制的窗在她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她伸出手将窗子推开。
晨风拂面,胸腔中的郁结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不过多时,房门被叩响。
舒砚放下玉盏,从衣桁上拿起一件外衫披上,张口让那人进来。
来人是飞泉。
“少主,原来您已经醒了……飞泉试着做了一些小菜,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舒砚看了看日头,天方卯时。又低头去看飞泉手中的托盘,清粥小菜甚至清淡,看着倒还算可口,看样子似乎也费了不少功夫。
“这么早。”舒砚坐在桌案旁,飞泉见状连忙将东西摆了出来。
“左右夜里睡不着,”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动作,“飞泉蒙受少主救命之恩,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舒砚凝视着飞泉姣好的容颜,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袖口的暗纹。
问出了一个很是耐人寻味的问题:“我记得……你不是想要自由吗。”
飞泉布菜的动作一滞,飞快垂下眼皮:“不是的……”
她执箸品尝着,并没有向说话的飞泉投去一眼。
飞泉似乎有些急了,却还是克制着声音:“什么自由不自由的,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容身之所,那些有权有势的不把我的命当命,我总要为自己找一个落脚处。”
说罢,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草率,有些懊悔地咬了咬唇。
抬头连忙窥视者舒砚的脸色,见其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又惴惴起来。
好半晌,半碗粥见了底,舒砚放下筷子,闲聊一般和他说起话来。
“我曾听过一出戏。”
“什么……”
舒砚娓娓道来。
“有一处深山大泽草木丰茂,几棵古树历经千万年成了精怪,天神觉察到此处异动,为了防止树精为祸人间,便叫金乌大神不再照耀那里,断了古树给养。
“古树没了阳光照耀,很快便要枯死……而天上一个神明似乎不忍它们多年修炼毁于一旦,于是抓了萤火虫困于云锦天衣之内。
“云锦散发光泽,形同太阳……那几个古树精不知真相,只以为自己得到了阳光照耀,日夜修炼,最后终成正果。”
说罢,她啜饮一口清茶,飞泉站在一处怔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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