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朱衣宴烛龙》
“太太,是急件。”
梁师长家的当家太太王金萍从贴身侍女手里接过一沓信,同眼前的客人道了声罪,先行拆开读信。
主人有急事,那么谈话自是得往后稍推。你来我往的客套话说到半途就掉到地上,平日叽叽喳喳的大小姐又早被支走,待客室里霎时一僵。
坐在王金萍下首的女子端起茶盏,心平气和地饮茶,又捻了块切开的点心放进嘴里。她举止与优雅搭不上边,但绝对说不上粗俗,自有种风流洒脱的味道。
坐在她身旁年龄稍长的一位明显没她稳得住,眉眼神情隐着点格格不入之感。
毕竟之前是干妓女这一门活计,面对大家主母正头太太,不自觉就矮一头。
还是没历练圆满。
王金萍借着看所谓“急件”的功夫,眼风隐晦把目前声势甚高的乔璃与她的秘书梁慧秀扫一遍,心中大致有过计较,放下信,笑吟吟又把场子暖回来。
如她所料,刚开一个话头,乔璃便轻巧接过,两人一来一回借盘中点心到底该叫“英式玛芬”还是“干饼烧轻”聊得兴致盎然。
两人一个去过英吉利,一个在教会学校上学,说到做法倒是出奇地一致:要想糕体口感更湿润绵软,还是得用白脱牛奶替换黄油。
“你说奇不奇怪,下厨做点心向来都是女人家的活计,可是出名的大厨却全是男人,做得再好,连后厨也混不进去。”
王金萍呷一口茶,舒舒服服地靠进软椅里,瞧着自己被玉戒金镯衬得细腻富丽的一双手:“无论旁人怎么劝,我索性就不做也不沾女红。秀秀长这么大,我这双手除了给她泡过一次洋奶粉尝鲜,没沾过阳春水。”
这是珠围翠绕、从未吃过一点苦的贵妇才能说出来的话。
“王太太是有福之人。”乔璃被她这随心所欲的话语带得一笑,“有福,运道佳,最重要的是眼光好。”
别以为这很简单,有多少有钱有势人家的贵妇把日子过成一团乱麻,梁永祥可还有几个姨太太,还刚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您的眼光手段,放在后厨,真是杀鸡焉用牛刀。”
拍马屁的话王金萍听多了,还是被这轻轻一捧捧得花枝乱颤。等笑意收敛,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便透出几分专断与强势,这才让人想起这位豪门主母除却性情跋扈,还是个眼光极辣的大投资家。
此刻,这道精明辛辣,把人活脱当作可售物品的眼光就落到柴凌翠脸上。
“乔小姐在英租界取缔高级妓馆,我说不上好或不好,只是将这些人拿来作心腹班底,可算不得很明智。”
王金萍捻着水青的丝绸绣花帕子揩嘴,瞧着嘴角抿起却把背脊挺得更笔直的柴凌翠笑。
“下九流下九流,传了多少年的根深蒂固,想必是有原因的。”
她把话说得这样直白,柴凌翠顿时下不来台,脸色忽青忽白,只觉胸口堵着一股气,气自己凭什么要被这样羞辱。又不明白,她向来能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昂首挺胸,为何反倒在一个女人的羞辱里丢盔弃甲。
一只手忽然伸来,压住她攥紧的拳头。
女人一怔,那从窗棂滤进来几柱细光照在乔璃手背,照得青色血管与指间薄茧微微凸显,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的手同时具备年轻又历经风雨这两种感觉,就像外面的春天与阳光,令柴凌翠的心一瞬安定下来。
“乔璃你看……”
柴凌翠微微提起心,做好王金萍口中吐出更多刁难话语的准备。
但这位贵妇只是放下茶盏,捻过腕间黄玉嵌玛瑙珠子的手持慢慢盘转:“事已至此,你万不能因区区市井流言而改弦易张。”
不意对方会说这种话,柴凌翠惊讶得嘴都微微张开,罕见露出一点呆色。
乔璃收回手:“王太太说笑了。我从未想过改弦易张。”
见她笃定,王金萍眼角眉梢都透出满意。从慧秀口中与心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处于乔璃当初的位置,换作现在的她来也不可能做得更好,接下去就是怎么把路走得更宽。
“你既已靠下九流爬到高位,怎么也算铺开义名,尽管时日不长,也有些许根基,因为什么女子血光团自乱阵脚才枉生祸端。”
王金萍又将梁家打听到的,关于潘寨血案细节与海市公堂对乔璃提出传票之可能一一讲与两人听。
柴凌翠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并不是对自己有意见,也不是在给两人下马威,而是建立合作前应有的试探斟酌罢了。
她这边被影响得心绪大起大落,反观乔璃,脸色未曾变过,也难怪王金萍未试探几句,就将重要情报全盘托出以示交好。
再试探下去,就不是谨慎而是冒犯了。
柴凌翠重重呼出一口气,怪道人人都说富宦城府深,这勾栏外也是一样的刀光血雨,只是更为隐秘。
听提点的人心诚,讲的人也面色舒展。王金萍给自己添茶润喉,目光又转向柴凌翠,笑呵呵道:“柴小姐,你把出身看成弱处,是情理之中。但若旁人不知,它便不成弱处;要么等你站得够高,它自然也不再是弱处。在那之前,还是别让人看出破绽为好。”
“这人在外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豪杰不问出处,朱太祖不也是讨饭出身的么?”
柴凌翠一边感慨她转变之快,一边也有些懊恼自己露怯:“我记住了。”
“光记住可不够,可多向你旁边这位学学。”王金萍对乔璃嗔道,“你手下一批人才,都有这么一个弱处,又不管不问。你自己心强,她们呢?以后怎么是好?”
说罢,王金萍心里头也有一点好奇:像柴凌翠这样出身风尘的女子,心思细密,又最能读人眼色。哪怕一星半点的轻慢,她也能一眼看穿,也不知乔璃使了什么办法,能叫这样的人死心塌地替她办事。
“这个不能怪她。”柴凌翠一边笑,一边解释,“因为乔璃根本就不懂。”
王金萍奇道:“不懂?”
“她知道我们的过往,也明白别人会因此瞧不起我们,这两件事为因果,但为何为因果,她的石头心可无法领会这么复杂的道理。自己都闹不明白,又怎么能宽慰我们呢?”
这么流畅又理所当然的回答把王金萍惊住,也把柴凌翠自己吓一跳。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深信,即便所有人都唾弃她,总还有那么一个人,心里不会有一点嫌恶计较。
世间多有假仁假义之徒,共饮共笑时吟风弄月,一旦走出帘外又摇身成了道貌岸然的清流士子,恨不得把妓子踩入尘泥。
而在乔璃看来,商女与皇帝都是一个样。
“除她自己以外,别人都只是金鱼而已。”
柴凌翠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又是金鱼了?”王金萍觉得和这两个人说话实在太有意思。
偏偏说这么一句,柴凌翠就不愿意再说了。她好不容易从乔璃身上琢磨出一点确信,自己反刍都不够,不乐再与旁人分享。
王金萍也不再细问。她特地请两人来梁府吃下午茶,其实也早过了对乔璃待价而沽的阶段。如果说和她同龄的女孩品性与未来可能才初现端倪,那么乔璃早已远远超过。王金萍不打算把她当成小辈提携,而是在商言商地合作。
所以她表明立场的手笔也极大。
五十万现款,二十万买九天商号下企业的干股,余下三十万打算直接存入通济银行。说是入股,但王金萍要求的股份远低实际,几乎是在白白给乔璃送钱。
王太太大手一挥,壕气惊人,惹得柴凌翠脸颊隐隐透出些艳红——激动的。
要知道,虽然九天商号建立不过半年就早已把投资回本,可她们只是个中转站,钱一到账,除却基本的储蓄外,全都填入几个无底洞去了。
王金萍身在梁家,自有政治立场,不打算轻易搅合进海市青帮的势力争锋,但可以砸钱。
她有娘家嫁妆、各地商铺,进项不知多少,一口气拿出这么一大笔,也远远算不上伤筋动骨。
“那三十万,我不要放储蓄,而是进你的‘信托基金’。”
乔璃搁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
要么说王太太确有一双利眼,通济银行一成立,她走马观花,就敏锐发现其中的巨大潜力。
通济银行的新业务,除却寻常的储蓄借贷之外,经阎奇水一手筹办,终于付诸施行乔璃提供的那套以未来标准为据的策划,将银行、保险与信托并为一体,业务分设,同所经营。
如今海市之中,实业公司习惯发放股票,小型证券交易所已不在少数。照此势头,再过两年,第一家证券交易公所的设立,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她索性迈出更大一步,横跨金融市场、基础设施与房地产,尤以新旧实业的投资为重。凡是尚未成势、却已有根基的实业,都在投资范围之内。
乔璃志不在商,九天商号未必能成为海市最风光的企业,但通济银行,必然会建立起最为暴利、也最为稳固的吸金体系。
对着天降财神,饶是乔璃,也把脸上原本就温和沉定的笑调整得多几分惊喜:“王太太这钱投过来,过两年定是能翻倍的。”
“嗐,翻倍不翻倍,也得先把你从这摊子事里拔出来。”
想到刺杀案,王金萍揉揉太阳穴:“这脏水泼得可是巧。”
对此乔璃倒早有对策:“对方用脏水泼我,不过是见我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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