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沉,方才还绕梁不绝的笙箫管弦之声悄然歇下。官员喝得大醉,离席时步履踉跄蹒跚,左右侍从连忙上前搀扶。堂内人影渐次疏落,夹杂着些许低语,参差往门外移动。
王简备下的马车尚未到,鸨母便殷勤将裴泠与谢攸二人引至一间清净厢房暂歇,又奉上两盏浓酽的醒酒茶。
外人见裴泠席间五六壶酒下肚,依旧面不改色,只道她是那千杯不醉的海量,却不知她只是天生的喝酒不上脸,而此番饶是她酒量好,其实也是醉了。此刻阖眼坐在上首的梨花椅上,一只手不住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内沉沉,如坠云雾般。
而谢攸坐在侧座的椅上,正呆望着她。一想起整晚席间,自己竟未能与她说上半句话,反倒见她与那少年谈笑风生,心里便生出许多烦闷。可看她现下如此倦怠,满心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终究是不忍去搅扰她这片刻的清静。
就在这时,只见两位侍宴美人轻移莲步,掀帘入了屋内。
一位走到谢攸跟前,软语道:“大人今夜劳神了,让奴家为您捶捶肩、捏捏腿,松快松快筋骨可好?”
“不不不,”谢攸忙不迭地摆手推辞,身子亦向后微仰,“我这儿不必劳烦姑娘,多谢美意。”
那厢另一位美人也款步至裴泠身旁,低声探问,便见她眼也未睁,只慵慵地点了点头。那美人会意,却又转身离去了。
谢攸侧身端起小案上的醒酒茶,刚沾了唇要饮,忽见一抹白影从眼前倏然掠过,目光便不由得随之向上望去——
??
竟是舞剑那家伙!
但见玉生款款行至裴泠跟前,也无多言,径自蹲下身去。下一瞬,他的手便已探向她的小腿,轻柔又熟稔地为她拿捏起来。
!!!!!
谢攸当即将茶盏“砰!”一声敲在案上,茶汤被震得泼溅出来。
这声音在一片静默里甚是突兀,已算得上是惊响了。玉生正在动作的手不由得一顿,正欲回身探看,却见座上的裴泠,双眼已倏然睁开。
“怎么是你?”
“大人,是我,”他把声音放得轻柔,弯唇一笑,“玉生来伺候你,不好吗?”
谢攸听着这话,又见那双手在她腿上这般来回揉捏,只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脸上的表情瞬间便有些管理不住。他猛将脸一扭,别开视线,喉咙里到底忍不住,“呵”了一声出来。
可惜他这一声满含醋意的“呵”并未被那二人捕捉到。
只听玉生又柔声启唇:“‘玉生’这名字,还是当年初入长春院时,师父所起。今日斗胆,想请大人为我另赐一名,不知可否?”
裴泠笑了笑,道:“玉生便已极好,清雅不俗,何必再换。”
玉生听了,低首一笑:“大人既说好,那便是顶好的了,这名儿玉生便用终身,再不改了。”说着又向前倾了倾身子,“大人身上可还有哪里酸乏?容玉生再伺候片刻。”
裴泠将手微微一抬:“没有哪里乏,你且歇着罢。”
“那让玉生为您松松手可好?十指连心,揉捏起来最是解乏的。”言毕,竟不待回应,轻轻拢住了她的手,指尖如梳,不由分说地滑入她的指缝间,就此十指相扣地握在一处,掌心相贴。
谢攸险些背过气去,当即重重地咳了一声,那声波震得胸腔都嗡嗡作响,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震出来一般。何曾料假意变作真章,一口气岔在喉间,当真就“咳咳咳”地停不下来,直咳得身子前俯后仰,满面通红,连眼泪都迸了出来。
这般响动终于令裴泠往他这处瞥来一眼,不过也只有一眼,旋即又被温言软语牵了回去,再未分来半点。
“大人年岁稍长于玉生,玉生斗胆……”他眼波流转,声音里带了几分怯意,又藏着几分试探的亲近,“今后能否唤大人一声‘姐姐’?”
姐、姐姐?!
姐姐什么姐姐!姐姐也是你能叫的?!
刚止住咳的谢攸,这下是真有些坐不住了,只觉椅子上仿佛突然生出了细针,扎得他左右不是,身子在椅面来回挪转,无一刻安生。
“是王简安排你来的?”裴泠目光微敛。
玉生按摩她指节的手一顿,旋即恢复如常,仰起脸坦诚应道:“姐姐明鉴,确是王侍郎吩咐玉生前来伺候。玉生心里感念他这番安排,若非如此,怕是今生都无缘得见姐姐。”
裴泠笑了一下:“你这嘴,倒像是抹了蜜。”
“玉生笨拙,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若真如姐姐所言像是抹了蜜,那许是前世修行时,在佛前偷尝了一口,为的便是今生能在姐姐面前,说几句讨喜的话,换姐姐展颜一笑。”
裴泠闻言,神色却倏然淡了下来,静静睇着他:“你想要什么呢?”
“玉生不想要什么,相反,玉生还想赠姐姐些什么呢。”他笑意温软,手上动作未曾停歇,时而徐徐揉捻她虎口穴窝,时而将十指交缠着缓缓拉伸。
“哦?赠我什么?”
玉生轻轻执起她的手:“江南无所有,”言着,将脸轻轻贴于她掌心,“聊赠一枝春。”他长睫轻颤,眼波微转间泄露出小心翼翼的试探,“长春院的玉生赠与姐姐,可好?”
???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呵!
呵、呵、呵!
谢攸嘴角不受控地抽动起来。
《赠范晔》是这么用的?此乃赠别友人之诗!陆凯要是知道,怕是得当场气撅过去!
他想干什么?啊?他想干什么!
想要后来者居上?就他这只贼狐狸?
哈哈哈!
我呸!
谢攸噌一下站起来,声音响得不得了:“我累了,我要回家!”
裴泠抬眸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言,转而低首跟玉生道:“你下去罢。”
玉生软声唤着:“姐姐……”
“下去。”她声音虽轻,却是不容置喙的。
“是……”玉生只得起身,眼中犹自含着千般眷恋,一步三回头地退出厢房,珠帘在他身后发出零落的声响。
待人走没影了,裴泠方将目光悠悠转向谢攸。她的手肘搭在案上,手背虚虚支着额角,声音里带着几分酒后慵懒:“我们学宪大人,这是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谢攸眉毛都要陡立起来。
裴泠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
“你……我说你怎么……怎么可以……”谢攸吞吞吐吐,不知到底该如何说,憋了半天,“你怎么可以让他近身侍宴!”
“为何不行?”裴泠反问他,“你们能佳人作陪,我就不行?”
谢攸一下被问住,满腹醋意翻腾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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