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香榭里，陆瑶因心有怨气，说话夹枪带棒，陆瑜不堪忍受，便借故先走。走到半道，恰碰到蒋氏院里的丫鬟来寻她，便径直往荣春堂去了。
陆瑶得了宫粉，又见陆瑜走了，一时无趣，也就先回了绮霞院，正巧戚姨娘来看她，陆瑶便拿了一盒宫粉与亲娘。
“刚得了两盒好东西，这盒宫粉便送姨娘了，给你擦脸用。”
戚姨娘打开一看，嗤的一声笑了，问道：“你是和谁要来的？”
陆瑶先灌了口茶解渴，随即放下茶盏，将方才之事说了。
戚姨娘将瓷盒往桌上一掷，冷笑道：“她这是哄你呢。这哪里是宫粉，分明是下人用的次等铅粉。”
陆瑶一愣，忙拿起打开细看，只见手头这盒果然与先前用的那盒宫粉有着明显区别。先的那宫粉原是皇上特地命人为后宫嫔妃们研制的妆粉，里头含有紫茉莉花籽、珍珠粉、龙脑、沉香，麝香、冰片等名贵原料，采用“鲜花熏染冰麝定香”工艺特制而成的，瞧着粉质细腻，闻着清新淡雅。而手上这盒，肉眼可见粉质粗糙，闻起来香味淡薄，分明是府里丫鬟们专用的铅粉。
戚姨娘便道：“谁叫你要去了，她能有好的给你！这下被那小贱蹄子戏耍了罢！”
“姨娘别说了！”陆瑶气恼道，“我还不是心里不平，想着要两盒回来心里能好受些，谁成想她竟糊弄我！”
戚姨娘摇扇冷哼道：“依我看，就该拿了去照她脸摔给她去！”
陆瑶气道：“人家是太太肚子里托生出来的，正经嫡出的小姐，我哪儿敢摔她脸上！到时候老太太和太太怪罪下来，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戚姨娘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敢冲撞她，难道她屋里的猫儿狗儿，你也不敢去问问不成！她耍你，你就拿她身边的奴才撒气，也算是报仇。便是后头太太她们问罪下来，你也有话说！”
陆瑶听说，便低了头，须臾又抬起，激将道：“你这么会说，你又不敢去，你若敢去，我就服你。”
戚姨娘被这一激，当即起身叉着腰道：“去就去！老娘还怕不成，反正闹大了事，也有你爹给我托底。”
说罢，竟真就仗着胆子，带着绣橘径直往锦云院去了。
陆瑜此时还在蒋氏院里头说话，准备用完晚膳再回去。荷女正与彩云画屏扇儿等吃晚饭，见戚姨娘气势汹汹走来了，便都起身行礼：“姨奶奶怎的来了，是有何要事这么忙？”
戚姨娘也不答话，只冷着脸问身后的绣橘：“你好好看看，是哪个丫鬟将宫粉给你的？”
绣橘抬起头，扫了三人一眼，指了指荷女道：“姨奶奶，是这个丫鬟，她名叫荷女，下午是她拿给我的。”
戚姨娘定眼一瞧，只见是个模样极其标致的小丫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急步上前，便猛地将手中的宫粉瓷盒照着荷女脸上摔去，指着荷女骂道：“小娼妇！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罢了，跟猫儿狗儿差不多的玩意儿，也敢看人下菜碟！你们主子自个儿答应要给二姑娘宫粉，你倒好，暗地里将那好的偷换成次等的，拿这个糊弄她，你只当她不认得呢！她便是庶出，也是老爷的女儿，陆府的小姐，哪里有你小看她的！”
荷女下意识抬袖挡住脸儿，那瓷盒便“哐当”一声，坠地摔个粉碎。她见戚姨娘甫一近前，便劈头盖脸骂将开来，顿时有些懵了，只待戚姨娘骂咧完，方从她话里的意思明白过来自个儿为何遭此羞辱，便忍着泪道：“东西不是我换的，姨奶奶可莫要冤枉错了人，还请冷静下来把事情弄清楚才是。”
戚姨娘叉着腰道：“不是你又是谁？绣橘都指认是你把宫粉交到她手上的！”
荷女看了眼彩云，见她闪身到一旁看戏似的眼神，心下顿时明了，便道：“宫粉虽是我交到绣橘手上的，却一直是彩云保管的，是她让我顺道带出去给绣橘的，姨奶奶若不信，您直接问彩云便是。”
戚姨娘便看向彩云，尖着嗓子问：“她说的是也不是？”
彩云忙道：“姨奶奶冤枉！这东西先前确实由我保管，可自荷女来了后，三姑娘便将我们几个老人都冷落，独独的宠信她去了！因而那些个贵重东西也一并都转交由她保管了！且我今日一开始并不在，是后头才回来的，只是进去瞧她找着没有，东西都是她自己拿出来亲手交给绣橘的，这些画屏都可以作证！”
戚姨娘又转向画屏：“彩云说的可当真？”
画屏抬头看了眼荷女，又看了眼彩云，旋即点了点头。
“哼！还说不是你，小娼妇！”戚姨娘气冲冲上前，猛然伸出手打了荷女两个耳刮子。扇儿忙上来拉劝，说：“姨奶奶手下留情，有什么事等我们姑娘回来，再给您一个交代不迟！”
戚姨娘反手就把扇儿推倒在地，拧着眉，声音尖利得像刮锅似的：“等你们姑娘回来，我早就被气死了，我现在就要将这个看人下菜碟的贱婢好好教训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说罢，便撩起两边袖子，露出半截胳膊，几步上前便要抓荷女的头发和脸，荷女暗道不好，忙往后躲。
“好你个小娼妇，还敢躲......”戚姨娘抓了个空，气得瞪着眼粗了筋，冲上去厮打荷女，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荷女头上吃痛，霎时疼出了眼泪。她活了两辈子，头一回遇到这等泼妇，心里只觉委屈又冤枉，倘若她今日不是陆家奴，她早就还手了，绝不会这般任人辱骂殴打，可恨她现在的身份，只能用抬手护住脸，试图挣开这泼妇，一个劲儿的往后躲去。
锦云院的丫鬟婆子听到厮打声，一个个的都跑出来看热闹。众人皆知戚姨娘那泼辣性子，只是围着看，却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制止。
彩云见围观的人渐渐多了，怕陆瑜事后问责，忙假意去拉，口里直唤“姨奶奶别打了”，却反被戚姨娘甩开，便“哎哟”一声，顺势倒在地上不起来，只暗笑着看戏。
扇儿见荷女一整个被掌捆，毫无还手之力，忙叫上愣住的画屏，两个一边一个抱住戚姨娘左右手，想将她拉开，却不想戚姨娘正气冲头顶，力气陡增，抬手一推，便将两个推倒在地，嘴里还一口一口“小娼妇，反了，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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