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尽,”楼春雪声线不稳,带着颤地说,“回家,现在就回家。”
“这么着急吗?”南尽左一胳膊,右一胳膊地穿起里衣。
楼春雪三下五除二脱下他的外衫,抛过去。
明白荆澄的奇怪行径后,楼春雪只觉得背后发凉。她摸向自己的脖颈下方,确有一道细微,极其不明显的竖向疤痕。
不过还有一点不理解,荆澄隔着衣物,怎么摸出疤痕来的。
书在脑海中一页一页翻过,从介绍仙骨到结束,中间从未提及“阴险损招”的具体内容。而被楼非声撕掉拿走的一页,极大可能说的就是此方法。
所以,兄长被陈观抓走的原因不止一个,他也要这页书的内容吗?
可孟城乌说过,陈观现下忙着替权贵做活人变虫豸的勾当,对此事应当不了解。
昨日荆澄的提醒,又让孟城乌的不可信度大大提升,他所说的关于陈观的一切,难辨真假。
“不是要回家吗?”南尽穿好外衫,系好腰带,“发什么呆。”
楼春雪思绪回笼,瞳孔渐渐聚焦:“先回去。”
上山花费时间不少,折返路线依旧。
从妖族出来天还蒙蒙亮,到城外时,已然天光大亮。
楼春雪在城外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递给南尽,他没接。
“嫌少?”她瞥了一眼。
南尽轻轻摇头,把包子推回去:“你昨晚没吃,你吃。”
楼春雪愣了愣,将包子硬塞到他手里说:“你吃,我没胃口。”
南尽搂着还发烫的包子,胸口暖烘烘的。
瞧着楼春雪近些日子愈发消瘦,他不忍道:“但凡有线索,你吃都顾不上。平时吃不完饭,我二话不说解决的事就不说了,昨天你除了中午,几乎再未进食。”
“我决定了!”他神经兮兮地握紧拳,捏扁可怜的包子,对天发誓说:“再也不收拾你的烂摊子了,我要看着你把所有饭都吃进肚子里。”
聒噪的早集,也难掩南尽振聋发聩、不知能坚持几时的誓言。
楼春雪眉眼舒展,晨曦映在她的侧颜上,温暖又轻松:“你在嫌弃我。”
南尽即刻伸出另一只手的中间三根手指,慷慨道:“苍天有眼,我南尽岂是会嫌弃心仪之人的混蛋。”
“又得寸进尺。”
楼春雪从不觉得自己多理智,不然遇到陈观也不会一气之下给他一耳光,不会明知孟城乌伪君子却仍与他合作。
不过前两者,是无可后退的余地,而对南尽的失态和不理智,糊弄两句大概会过去。
“没有,你明明差点接纳我了。”
她没想到,南尽其他事上可以糊弄,这件事上执着得到一个答案。
楼春雪看着他手里扁扁的包子,一边暗骂老板不舍得放馅,一边惋惜包子没完成被吃掉的使命,就失去最完美的形态。
“你清楚陈观去灵就山做什么了吗?分辨得清孟城乌足够可信吗?查清楚失踪的百姓去哪里了吗?知道兄长撕下那一页《通典》的内容是什么吗?”她字字珠玑,故意挑逗南尽脆弱的心理防线,“什么都没完成,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不说还好,经她嘴一提,南尽这才意识到,即便他们查出不少东西,可没有一件有结果。
“那我们怎么办?”他不好意思把扁扁的包子给楼春雪吃,自己“吧唧”一口吃掉,嚼吧嚼吧说,“回家,还是去找谁,或者夜探缉妖局。”
楼春雪见他岔过去泉水边的事,松了口气:“先回家,缉妖局最近不必去。虽然孟城乌和狐长老都说他去了灵就山,但以他的脾性,不在缉妖局时,会勒令缚妖卫看守更加森严。”
“陈观怎么这般难对付,”南尽将另一个包子塞到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不能把他流放到苦寒之地吗?眼不见心不烦。”
“别说玩笑话了,”楼春雪厌烦陈观,拿他无可奈何,现下不少行动受限全因他,“他正得权贵欢心。皇权衰微,如若以往,依照他的势头,少不了人弹劾。”
“现在不也能弹劾,”南尽跟屁虫似的紧跟着她问,“皇帝不是还没死吗?”
楼春雪拐进巷子中,抄近路回铜驼曲:“就是因为没死,他还会收敛一些。一旦皇帝驾崩,那些皇子们指不定怎么斗。到时候受到伤害的,只有无辜的百姓。”
“百姓还在乎谁当皇帝吗?不是谁当拥护谁吗?”
楼春雪睨了他一眼:“随便一个长老爷爷,你也会像对待狐爷爷一样对待他吗?”
“如果养我长大,也许会。”
楼春雪怔了下,忘却当初南尽说过父母早亡。许是明了心意,亲近之感油然而生,信任在秘密点破时陡升,对南尽会难以遏制地吐露过往,寻求认同。
她侧身躲过堆叠的木箱说:“我父母也早早不在了。”
南尽在后面扶着上方摇摇欲坠的木箱,待楼春雪过去,才放开手。
“我知道,你与我说过。”
“我忘记他们怎么去世了,连他们的坟墓也没见过。”楼春雪心中泛着酸楚,“年年清明,人人祭奠先辈。兄长不带我去,我默契的不提,因为我们谁也不知爹娘葬在何处。”
“你别难过,我也没去过。”南尽心有千言万语想去安慰她,说出口只会一句“别难过”。
发现不能安慰到她,胡乱说了几句笨拙的话,到最后越来越没底气,丧气地垂下脑袋。
楼春雪咬咬牙,偶尔会生出自己竟然对南尽能生出好感,简直天理难容。
“你……算了。”她从小巷穿出,前方不远处便是铜驼曲,巷口正站着李横。
他背着包袱,李婶涕泪纵横地送别。
李横一眼就瞧见狼狈赶回的楼春雪,而身边的南尽,除去浅色的衣摆上沾染了几处灰尘,再无狼狈之处。
他欣喜的面容一扫不见,眉宇见染上怒意。
李婶还在难过,抬头见大儿子盯着身后生气,好奇地回头看去,发现巷子外几丈处站着的楼春雪。她擦擦眼泪,招呼道:“春雪,早起出门了?”
再仔细一瞧,发觉她装束与平常不同,浑身脏兮兮,发丝凌乱。
“呦!春雪,从哪里搞得这么脏,快,婶子帮你烧水洗洗。”
她不满地指向南尽:“春雪污泥浊水,你倒干干净净,怎么照顾她的!”
“我,”南尽觑了眼楼春雪,明明不似李婶说的夸张。他张开双臂,低头转圈圈看了遍身上,“也脏兮兮。”
他话不假,从小蟋蟀的角度来看,衣角微脏已是脏兮兮。
李婶拉着楼春雪的手,硬将人拽进家里。
楼春雪推脱不过,踉踉跄跄进了院子后,李婶先将她浑身地尘土拍拍抖抖,角角落落都不放过。
“你们早早出门去做什么了?”李婶打湿一张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污渍,摸着她身上的衣服小声说:“你这脸色不大对啊。悄悄告诉婶子,那个叫南尽的,是不是对你不好,还赖在你家不走。”
“没有,”楼春雪接过帕子自行擦,“他对我很好,至少我不在意形象。”
李婶冲外面看了眼,将信将疑。
南尽踮着脚往里面看,李横挡在他面前。
“我不知道春雪喜欢你什么。”他似是非常困惑不解,“春雪被楼兄养大,还去学宫学习过,从小接触的都是文人墨客。怎会,怎会喜欢你这种名字都不会写的笨蛋!”
“你的意思是,”南尽不理他,探着脑袋越过李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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