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啊嚏——”
安浔刚摘下头盔,收好耳机,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薄荷绿色的小电驴熄了火,安浔踢下侧支撑,停稳车后拔出钥匙。
“阿嚏——”
又打了个喷嚏。
安浔有点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一阵狐疑。
怪了。
刚才骑车从市区出来的时候,眼前突然黑了一下,然后鼻子就开始发痒,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难道是感冒了?
他骑车虽然不快,但早上气温确实有点低,路上还一直在吹凉风,大概是冻着了。
“明天再加个外套好了……”
安浔自言自语着,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结果一看时间:七点五十七分。
安浔:“!”
完了。一定是因为在充电棚扶车子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赶忙收起手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麟溪墓园的员工通道跑去——
安浔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
由于工作性质特殊,一般都是和同事轮班休假。虽然不像企业公司那样,每天都有人严格监督打卡,但安浔还是本能地不想迟到。
毕竟,他是真的因为迟到被扣过工资。
那是安浔上班以来唯一一次迟到。早上因为拉肚子不小心晚了五分钟,结果在办公室门口刚巧碰见了一年都见不着几面的领导。
领导要他给个解释。
安浔当场社恐发作,阿巴阿巴了半天,但最后领导居然叫他不要狡辩,反手扣了他工资。
不·要·狡·辩。
那你**的还要解释干什么!
被扣钱其实还能忍,但当时领导还在走廊很大声地训斥他,连屋子里的同事都没忍住探头偷看,还一脸幸灾乐祸。对一个社恐来说,这简直比死还可怕。
人人都不看好他,偏偏他也不争气。
安浔差点当场从窗户跳下去。
……所以!
千万不要迟到啊啊啊!要是不小心又被领导撞见了他这次一定会从窗户跳出去的!!那种事情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浔呼哧带喘地跑进园区,路过保安亭时注意到里面没人,但完全没有发现同事也要迟到了的救赎感。
因为,墓园的保安是个关系户,前天新来的。
还是个黄毛。
十八岁高中辍学,耳朵和脸上全是穿孔的那种。
保安服一脱就能露出胳膊上“大展鸿图”四个权威大字的纹身,很好地展现了身为保安的震慑性。
以及现实的讽刺性。
从黄毛入职到现在,安浔和他一句话都没说过,怕被打。
办公楼已经近在咫尺,安浔在心中默念着最后的倒计时。
就在他即将踏上办公楼前的台阶时,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
“安浔,迟到一秒钟,扣十块!”
安浔脚下一滑,吧唧摔在地上。
安浔:“……?”
他用手肘撑起身子,惊恐地环顾着四周。没见到人,但听见一阵诡异的动静——
扑棱扑棱……
只见一只圆润的犹如霉菌球的白鸽,正扇动着翅膀,缓慢停落在距离他脸最近的那截阶梯。
鸽子倨傲地扬起头颅,仿佛有一簇圣光从头顶洒下,险些把安浔闪瞎。
安浔:…………
他认出来了。
这是被养在食堂后院的鸽子。
路过的同事闲着没事总爱喂它一口,结果给它吃的膘肥体圆,随时可以送进食堂的大锅。
“看什么看!”
“你迟到三十秒了!扣三百!!!”鸽子叽叽喳喳着,顺带蹬了蹬小短腿。
啊?什么?
一秒钟十块钱吗?怎么就扣三百块了?……不对,鸽子为什么说话了!!
安浔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正要说点什么,鼻子突然一痒——
安浔:“啊……”
鸽子:“啊什么啊,听不明白话吗?笨比!”
安浔:“啊……”
鸽子:“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有时间观念。上班磨磨蹭蹭,下班无影无踪,一点吃苦耐劳的精神都没……”
安浔:“啊嚏——!!!!”
一瞬间。
周围的浮尘陡然惊起,连同远边的树木都在疯狂摇曳。地面凭空旋起一阵剧烈的风,朝着鸽子迅速袭去!
鸽子的眼神瞬间清澈了起来。
它拼命扑棱着翅膀,却还是被卷入风中,就像被送进滚筒洗衣机,以800转/分的速度旋转着。
转着转着,突然一脸痛苦地发出一声干呕:“yue——”
有什么东西簌簌飘落。
安浔睁开眼睛,不适地抖了抖肩膀,感觉这次喷嚏差点把脑髓打出来。
再看向台阶,发现鸽子已经不见了。
“咦?鸟呢?”
安浔左顾右盼着,却只在鸽子原本停留的位置,发现了三张暧.昧的红色钞票。
……鸽子爆金币了?
不对啊!鸽子怎么会爆金币呢?话说刚才真有鸽子吗??
好诡异怎么会有那么油腻又那么自信的鸽子啊!!
安浔茫然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迟到了。手忙脚乱间他将纸币直接揣进了兜里,一溜烟跑进了办公楼。
麟溪墓园除了总负责人和厨子,平时常见的工作人员有四位,大家各司其职以完成日常工作。只有节假日缺人手到忙不过来时,才会外包一批来帮忙的临时工。
安浔气喘吁吁地推开门。
一瞬间,就感觉有好几道视线落在身上,如芒刺背。
由于轮班休假的缘故,通常来说,办公室里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但是……
一、二、三……
四。
再算上站在门口的自己。
安浔:“……”
不应该啊,今天也不是特殊日子,为什么四个人都在?连那个黄毛都占了个办公位,他为什么不去保安亭待着??
“咯吱。”
“咯吱咯吱……”
办公位上的黄毛好像在吃什么东西,吧唧嘴的声音很吵。
安浔不敢多看,低头迈着小碎步飞快坐进自己的位置,整个人都缩在了办公椅里。
四个人共享三十平方的空间。
感觉、已经、要窒息了……
安浔不敢吱声,更不敢抬头。索性他一会的工作是去清理墓地区域,不必在办公室待太久。
他现在还在这,只是纯粹要放包,顺便连一下wifi。
是的。
因为手机从昨天开始就停机了。安浔也不好和邻居开口帮忙冲话费,毕竟光是叫邻居修理wifi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所以他一直在等今早来单位蹭网时给手机缴费。
社恐嘛……
宁愿麻烦自己,也不会麻烦别人的。
连上网络的手机很安静,并没有夺命连环call式地蹦出一大堆未读消息。
这全都归功于安浔奉行的“非必要不社交”原则。
他的微信聊天界面很干净,一眼就能望到头:一个工作群、几名同事,还有房东。界面最下方则是一个保留着初始头像的账号,日期显示上次的对话时间是在两年前。
看起来,昨晚没发生什么事。
整个通讯录都静悄悄的,似乎联不联网都没什么区别。
安浔点进话费充值系统,准备先充个20块用着,但输入支付密码后,手机页面却跳转出一行字:银行卡可用余额不足。
安浔一愣。
昨天查余额的时候,卡里明明还剩319.9。
用到下个月发工资刚刚好。
他明明算好的啊……?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咯吱咯吱……”
黄毛还在嚼东西。
安浔开始冒冷汗,手指颤颤巍巍地点进余额查询。
一看银行卡余额:19.9。
安浔两眼一黑。
少了三百块。
啊?为什么??
他昨天到家之后明明一分钱没花,他钱呢??
他钱呢!!!???
“咯吱咯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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