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的朝堂一派死水,文官不论政,武官没精神,言官不说话。
谨小慎微地维护着皇帝的尊严,就像托着无根之木,捧着无源之水。
东宫已定,四海臣服,所谓的京城七大家,实际各自心怀鬼胎。
皇帝陛下对当下的江山社稷极其满意,每天上朝,就是在欣赏自己创下的不世神功、画下的绝美画卷。
可是朝中都是有识之士,是一路披荆斩棘读尽了圣贤书杀上来的聪明人,他们都看得出——朝廷积弊已久,皇帝自欺欺人。
没等祸乱爆发的那一刻,大家都静静沉默。
仿佛只有给这个集权鼎盛言路闭塞的皇帝当头一棒,才能令他幡然醒悟。
弘光皇帝变了,他从前不这样。
如今他自负又自卑,心中沉积着自己无法面对的旧事,时不时回想起来割他血肉,只有反复确认自己的皇权稳固、国家太平,才能安然入睡。
那件旧事大约是弘光十年的皇长子之死。
迟到大户当朝宰相徐芥越,终于在皇帝陛下现身的前一刻,慢悠悠地来了。
她紫袍倜傥,玉带在腰,年近四十,脸上爬上些许沟壑,但风韵犹存。
她不高的个头,步履如风,头颅微微昂起,面上总是带笑。
但眼神冷肃,没有情绪。
她是这个朝堂上最松弛的人,从来都是,不管什么事都动容不了她,当即解决得了的,没人不听她说话,当即解决不了的,所有人都信任她可以议出个满意答复。
没有人见过她皱过一下眉,大约因此,相比那些整日愁容满面的人,她的额头显得没有皱纹,十分光滑。
徐芥越四下扫了一眼,“诚亲王呢?据说他跑死三匹马仓皇进京,陛下召他上殿听政,怎么却慢慢吞吞?”
官员们四处张望,似在摇头。
徐芥越提起嘴角会心一笑,“缩头乌龟,还得学人家;装傻充愣,还得看你们。”
“陛下驾到——”左春亭一把年纪还要报幕,实属虐待老人的喉咙,但他本人乐此不疲,即使手底下一票的干儿子小徒弟,也抢不走这个活儿。
皇帝人未见,声先到,“今日首议,袁山白贪腐案。”
皇帝赵世桓身高八尺,威仪赫赫,找了一圈没有兄弟的影子,原地杵了半天没坐下。
百官以为陛下要生气,个个谨小慎微怕当了倒霉蛋被迁怒。
结果陛下只是憋了半天打出个喷嚏。
“陛下……天气寒冷,注意身体……”
皇帝泰山巍峨地一坐,“诚亲王未至,咱们议咱们的。”
御史中丞贺华楼上乘奏疏。
御史台监察百官,维纲护纪,纠劾不法。
袁山白户部的同僚实在看不过去他贪赃枉法,上报了御史台,刑罚快如雷降,陛下天威骤施。
状告的关键却只有一句:诚亲王的人。
贺华楼执笏进言,“户部主事袁山白,弘光十六年入朝为官,从户部司务升迁至主事,在职期间,多次伪造官银收支,亏空流入他私户的银两从最初的几十两升至几百万两,可谓小官大贪,证据确凿。”
户部一个小小的主事,上面还有尚书、侍郎、郎中、员外郎,能贪出这么大的亏空实在是能力上乘。
皇帝一手支在龙椅上拄着脑袋,云淡风轻道,“怎么回事?”
“这……请户部的同僚出面解释一下。”贺华楼退了三步,恰恰好退回百官朝立时的原位,可谓进退有度,张弛自如。
贺华楼为官多年,做到了御史台的老大,这些事不是不知,只是不该她说的她不说。
户部司务乃至主事,都是干底下的活,每日拿着算盘算算算,记录出纳,统计库银,写文书,总有胆子大的算盘珠子打到国库去,毕竟户部的基层员工是最知道国家财政情况的。
多出一笔,少纳一账,银子就抠出来了,拿到市场上流通一圈,自然而然落入到主事的腰包。
若说户部大小官职皆是肥差,关键就在此处。更何况从上贪到下。
可要说大数目的,却不一定是这种小主事做的,几百万两,大概是替上司背了锅。
可好巧不巧,竟查出这袁山白是诚亲王送的人,才是触及陛下逆鳞之事。
结党营私,一人孑立,二人成党。
就以当今皇帝的小心眼,心中肯定已经警铃大作。
户部尚书柳唯涣出来说话,“陛下,此人是诚亲王辗转多道关系送进来的官,在诚亲王属地江西府,只中了乡试而会试未过,是如何能入朝为官,还要问问吏部!今日诚亲王畏缩不出,又是何故?”
中书宰相徐芥越轻飘飘来了一句,把议论掰回正轨,“柳尚书,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陛下问你,袁山白一个小主事,怎么贪得了这么多?”
柳唯涣:“我户部按照中书和吏部的指示,从每三年一轮的举子中选人,没曾想到有这么一个人能够越过科考留用,袁山白此人一来,就在户部掀起奢靡之风,因其本家袁家在江西府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吃穿用度,皆十分贵气。”
陛下沉思,轻叹一口气,“柳卿。”
户部尚书柳唯涣脸有点憋红了,继续道,“这三百万两,原本是拨给工部用以修复北长城的款项,工部赴北查看以后,与周将军商量过,周将军说长城尚且能撑,不必着急修缮,若有其他急用的地方就先用去,周将军体恤国情,不可谓不高义。”
有些人眼神瞟到了周逸臣身上,他不动声色束手而立。
他家老爷子并不是犯了什么富病,这笔银子到手都不要,就如同饿极了的狼把送上门的羊拒之门外。
就北部那破长城像被十万只老鼠钻过洞一样,再不修,但凡有一天北原打下来,都不用被打成筛子,自己现在已经是筛子。
这几年国库稍显空虚,左支右绌,户部有钱的时候是佛祖,没钱的时候是过街老鼠,好不容易有点闲钱了,还得给皇帝陛下维护者表面的荣华。
三百万,放在弘光十年的时候还算小钱,可现在分量有些重了。
柳唯涣:“这三百万就被袁山白给盯上了,这笔银子不修长城,也还是拨给了工部,具体,袁山白和工部谋划了什么,就由工部尚书来说吧!”
工部尚书曹德荣尸体一般僵硬地走上前来,看样子脑袋有点不够转了。
户部,工部,三皇子赵广权有点坐不住,这是他分管的两部。远远瞪了自己亲舅舅柳唯涣一眼。
曹德荣:“禀陛下,今年年初运河支路开凿和修缮的银子拨下来,一共是一百万两,可今年水患频发,运河难修,尤其是黄河一带,修了坏,坏了修,银子不够用,便上禀陛下追加三百万,可这三百万迟迟不来,臣还想问问户部尚书这钱哪去了!要不是入冬退水,这运河,白修!柳尚书,银子务必于开春前到位!没得商量!”
户部尚书柳唯涣:“曹尚书,你那运河既然修了坏、坏了修,那还修它干嘛?放着等水患过去再修呗,我不知你安的什么心,恐怕这三百万一拨过去,就成了你的私银了!”
曹德荣身体不好,被他气得一下要站不稳,“你血口喷人!这银子是陛下批了的!”
皇帝陛下揉了揉眉头,“听了这么半天朕还是不清楚,这三百万的银子跟袁山白有什么关系?”
徐芥越脸色出现几分困意,十九年她是少女时当上宰相,她同一帮老头周旋,如今她风华正茂,换了一批老头周旋。
这么多年过去,连宰相都觉得朝堂万事没意思。
陛下言语之间实则催促——几句话间正题未至。
柳唯涣应问当即复上,“我管着陛下的户部,事事都是为了陛下着想!我虽心有疑虑,但这银子确确实实是发给你了!那袁山白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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