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阿灼在的地方,就是家。”
叶无声怔了半晌,未料想她突然这样说,心却为之一颤。
朝堂波谲云诡,这么多年来,他步步如行于刀尖上,早习惯了纯粹的利益来往。无论人前亦或是人后,“家人”这个词于他而言,实在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
从他收她为徒那刻起,或始于补偿,或起于一时恻隐……可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是什么,难道不知何时起,自己真把这个小丫头当作家人了么?
他摇头自嘲。为这莫须有的瞬间动容,感到些许荒唐。
无论她现在如何想,终有一日,他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到那时,他又何德何能,以“家人”自居?恐怕连做她师父的资格都没有。
转头却见叶灼一把鼻涕一把泪,直直盯着他。
那眼神尤为奇怪,好像在看路边流浪的小狗小猫似的,同情抑或是怜爱快要溢出,盯得他有点毛骨悚然。
“你……”叶无声不明所以,“你哭什么?”
“呜呜,阿灼这是高兴啊,师父。”
“?”
叶灼不知从哪儿揣出方巾帕,擤起鼻涕,“师父能将过往悉数告知与我,说明师父总算肯敞开心扉,让阿灼深入了解您了。师父您放心,既然师爷生前留下过口信,便不是无从查起。有岐州商会这个突破口在,阿灼说什么都会帮您找到真相,揪出害死师爷的坏人的!”
叶无声又是一愣,身子微微后倾。
低了低眼,目光落至她的手上。
那双小肉手在他掌心间僵了片刻,触电似地松开。叶灼负手往旁边挪了挪,刚刚居然一个激动不小心握了上去!
“对不起师父……”
着急想解释却被他打断:“无妨。”
许是从没和师父单独待在这么小的空间,突然怪有些尴尬吼。
加上师父不久前说男女授受不亲,不宜离他太近,叶灼将车帘拉开小半边,观赏起窗外风景。
最开始只是常见的荒芜的山林和崎岖的土坡路,天空是一片很深的绛紫色,偶有几只乌鸦停在枯枝上唱着难听的歌。慢慢地幽暗的浮光开始涌动,一片混沌之中远方的群山被勾勒出淡淡的轮廓。
快马脚程五日,她从出发起就开始喋喋不休。
“师父你瞧!是整片的农田耶,好多麦子!”
大片荒无人烟的农田、鱼塘,四周环绕的青山绿意渐浓。模糊的橘黄一点点泛动融进那片绛紫,如流沙泻入漫漫长夜。
“嗯……那是水稻。”
叶灼嘿嘿一笑。不怪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实在是这些年师父把她养得太好,吃饱穿暖,太久没干农活了嘛。
“师父,这里的山都好高啊,天空怎么这样蓝、这样低?好像就在头顶似的。”
“师父你看,那里有几只乌鸦!叫得好难听啊!”
“师父……”
天刚刚破晓,叶无声正闭目安神,睫毛轻轻扇动。
见他倚在帘边休息,叶灼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师父,徒儿又打搅您了。”
“无妨,反正本就没睡着。”
叶无声平淡地睁开眼,“倒是你,这一路没见你睡几个时辰,怎的还这般有精力?”
她挠了挠头,“这不是第一次和师父出远门,高兴嘛……”
叶无声回想起来,貌似只有刚收她为徒那一年,常带她上东山采药。后来西北战乱频发,他任务一多,不是骗她去采药就是辟谷,相处时日越来越少。
这么多年,竟真的没怎么带她出过远门。
“此行可不是去玩的。路途辛苦,养精蓄锐至关重要。”
“知道啦师父。师父您快好好补觉吧,晚安。”
见她专注望着窗外风景的样子,叶无声不经意地,唇角漾起一丝弧度。
“晚……安。”
从前他总是在晚间刺探情报,多少年没怎么好好睡过。泡壶茶的功夫,终于可以小憩片刻。
……
笼中信鸽:“咕咕。”
笼中夜游侠:“吱吱。”
……算了,还是不睡了。
可是谁能告诉他,这狭小的车厢内堆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又是鸽子又是蛐蛐儿的,那只蛐蛐儿是她早年养的他知道,这只肥鸽子又是打哪儿来的?她出门一趟,是想开动物园么?
只见她手里拿着红色小锦囊,和它轻声道:“咕咕,你要小声一点啊,不要吵到师父大人睡觉了。”
那鸽子扑腾两下翅膀,好像能听懂她说话似的。吃掉她撒的大米粒,满足地原地转圈圈。
……咕咕?好生草率的名字。
叶无声单手支着头,看她认认真真和一只鸽子说话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叶灼喂完咕咕,又去喂夜游侠。这回另拿一只青色锦囊,兜出几片嫩叶。
赤金色脑门的蛐蛐儿张开口器一点点吃着,将嫩叶啃成锯齿状。她点点它的小脑袋,不知道又在说什么悄悄话,起身见他醒了,说:“师父你瞧,它吃饱喝足就不闹了!”
他满目温柔望着她,出神地“嗯”了一声。“这鸽子是哪儿来的?”
“噢,这是三娘姐姐给我的信鸽,方便往京城传消息。”
“三娘姐姐……?”
叶灼拍拍屁股坐下,略感疑惑:“您和她不是认识么?”
“我和她,认识?”
“不认识么?”叶灼眨了眨眼。
才料不小心多话,叶无声镇定改口:“应该认识吧。”
话音刚落,她突然倾身向前。
叶无声不住后退,后脑勺贴至车壁。“怎、怎么了?”
叶灼幽幽张了口:“师父,您和三娘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时隔久远,为师有些记不清了。”
只见她双眸眯成一道缝,直勾勾盯进他眼里。
叶无声喉结滚动了一下,背后狂汗。
好半天后,叶灼拍了拍膝盖:“也是。毕竟儿时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要想有过多联系,也难呐。”
叶无声松了口气,不紧不慢斟了盏茶,淡然抿了一口。“马车颠簸,你小心些,别再乱动了。”
“师父,您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师娘啊?”叶灼双手支在窗前,喃出一句。
“噗——”
“啊!师父,您没事吧?”
“咳咳、咳咳咳。”叶无声抬袖擦拭,黑着脸道:“你要师娘做什么?”
她脚尖点啊点的,怪不好意思道:“阿灼想多个家人嘛。”
叶无声微微愣怔。
“师父您看,您已经老大不小了。您今年贵庚二十三,不管是话本子还是现实,男子二十三都该成家了。您容貌姣好,品行又端正,寻个师娘,理应不难才对……”
看着她振振有词掰着手指,心间不由得一软。
想起她自幼没了母亲,又无姊妹相伴,未曾体会过女子情谊。有这样的想法,姑且称得上情有可原。
奇了怪了,说这么多师父怎么无动于衷啊?
叶灼突然想到什么,捂着嘴很惊讶似地道:“师父,您该不会……”
“你在怀疑什么?”叶无声满头黑线,属实怕了她。
“您不会,不喜欢女子吧?”
只见他嘴角抽动两下,“咔”一声脆响,茶杯碎裂开来。他拳头捏得发紧,紧得发抖,表情仿佛也要碎了。
叶灼滑跪上前,负荆请罪:“呜呜师父,徒儿错了!只是之前听宫中八卦传闻,好多大户人家上赶着向师父求亲,就连圣上也尝试赐婚,师父无一例外都拒绝了,阿灼心中奇怪而已,师父您千万别生气!”
罢了,罢了。
“……为师,暂时没有娶妻的想法。”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叶无声望了眼窗外,指向对面的山头,“看见那边的界碑了么?过了燕松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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