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他人的视线,云栖芽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把心爱的菱花镜妥帖装进荷包,含笑问好:“郎君安。”
黄色小花随着她的动作,在斗篷上轻轻晃动,明明是冬天,却蕴含着春日的活力。
瑞宁王认为自己应该转身离开,可他没有挪步。
或许是因为这朵被她突然摘走的小花,让他有了短暂停留的念头。
“花很不错。”他开口。
“京城的冬天太冷,能开的花也少。”云栖芽低头看了眼斗篷上的花:“可惜这花太小,花瓣颜色不够艳。”
“它能在冬天开放,已经难得。”瑞宁王望向远处,今日母后千秋,殿中省搬了很多暖房里的花放置在御花园。
跟那些在暖房精心打理的花相比,这朵小野花确实不起眼。
“你喜欢?”云栖芽取下玉扣上的花,满不在乎地递到他面前:“给你。”
她今天打扮得如此精致,小小一朵花放在斗篷上,不仔细看都找不着。
一朵花换一位贵人的好印象,很划算!
小野花无精打采躺在云栖芽掌心,瞧着更加细小可怜。
瑞宁王垂眸。
拿着花的手掌很漂亮,白皙中透着康建的淡粉色。
这朵花太普通了。
“多谢。”他伸出手捻起花,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对方温软的掌心。
“无妨,无妨。”云栖芽问:“郎君怎么独自在此处?”
“我不爱吵闹。”瑞宁王把小野花拢在掌心:“避风亭在举办诗会,皇后娘娘的女官也陪侍在侧,你为何不去?”
难道她不知道,皇后让女官陪侍在侧的深意?
“我不擅诗书。”云栖芽探头往避风亭方向望了望,见那里人越来越多,赶紧把脑袋缩回来:“只要不参加,就可以不用丢脸。”
她昂着下巴,只有对自己选择知难而退的满意,没有半点对自己不擅诗书的惭愧。
“前面有几盆牡丹开得好,我摘给你。”瑞宁王看着她微微上扬的下巴,突然觉得那几朵牡丹或许会适合她。
“等等!”云栖芽神情惊恐,赶紧拦住他:“郎君,这可是御花园!”
宫里精心养护的花都敢去摘,胆子这么大,你以为你是皇帝亲儿子呢?!
看着不爱说话,没想到一说话就口出狂言,听听这话多吓人。
瑞宁王迈出去的脚收回:“你不喜欢?”
云栖芽怂得很诚实:“宫规森严,我不敢碰里面的花,你最好也别碰。”
她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一点都不想主动找死。
“这里风大,我们换个地方待。”云栖芽走了两步,回头见病秧子还站在原地,只好折返回来:“郎君,你不走?”
她真怕他跑去揪宫里精心养护的牡丹,到时候她一起跟着倒霉。
瑞宁王觉得自己不应该跟着她走,但腿已经不由自主跟着过去了。
“在下见郎君气质非凡,不知是哪家的贵人?”云栖芽带着病秧子七弯八拐,确定离那几盆牡丹够远后,才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
“我是荣山长公主的亲戚。”
除了皇家凌氏一族,就只有京城卢家敢跟荣山公主论亲戚。
对方说得含含糊糊,云栖芽也识趣不再多问:“哦。”
不愿意明说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凌砚淮早已经习惯这种安静,他厌恶一切喧嚣与吵闹。
猜到对方可能不喜欢说话,云栖芽低头玩腰间的玉佩。几只麻雀蹦蹦跳跳落在远处树梢上,叽叽喳喳啄食着没有人采摘的干瘪柿子。
皇后娘娘把年轻姑娘都安排到御花园里,她现在回去找祖母与大伯母应该不太合适。
树梢上那几个柿子外面有一层白霜,看起来好像很甜。
也不知道这次千秋后,皇后会挑谁做儿媳……
宫里漂亮的东西可真多,可惜她都不能用,用了那叫僭越。
“我知道你是诚平侯的孙女。”
这句话让云栖芽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收回来,没想到对方还会主动开口与她搭话:“郎君说得没错。”
她的脸蛋掩在斗篷毛绒绒的兔毛下,灵动又小巧,像棵刚从雪地里冒出来一点小嫩尖的竹笋。
那是生机勃勃的味道。
“郎君,你看你身后。”云栖芽歪着身子,指向墙角处。
墙角石缝处,杂乱的小草挤在一起,风往哪里吹就往哪里倒,几朵黄色小花开得正好。
啪叽。
啪叽。
云栖芽把这几朵花全薅了下来,用草茎把它们系在一起,递给病秧子:“花要多一点才热烈。”
几朵花挤在一起,确实比细伶伶一根更绚烂。
“多谢。”
云栖芽拍了拍手:“郎君请自便,在下先告辞。”
摘了野花,就别打御花园的主意了。
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有别的安排,她还是待在避风亭附近比较稳妥。
她走了两步,回头再次跟对方强调:“御花园的花,你记得千万别去碰。”
真要去碰,也别说认识她。
弘德殿内,皇后与命妇们闲谈,虽然没有明言,但话里话外透露出想给洛王选妃的意思。
“娘娘。”一位女官走到皇后身侧,小声道:“大殿下只远远在御花园驻足片刻,并未靠近避风亭。”
皇后脸上笑意变淡,她凤目疲惫,失神地望向殿外,心中对废王的恨意愈加浓烈。
“没关系,他愿意出来走走也好。”皇后收敛起情绪:“今日有风,安排太医去给大殿下请脉。”
只要有一分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哪怕对手是病痛与死亡。
云栖芽回去时,避风亭里已经在开始作诗。
几位与云家交好的姑娘见到她,围拢过来与她小声说笑,显然没有参与作诗的打算。
“你方才去了何处,我们正准备去寻你呢。”
“你们知道我不擅诗词,所以刚才去旁边避了避。”云栖芽没隐瞒,她看了眼伏在桌上写诗的几名女子,或清雅或出尘,瞧着就很赏心悦目。
“你快别瞧了,她们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说话的姑娘姓孙,是云栖芽祖母娘家侄儿的长女,她伸手轻轻点了点云栖芽额头调侃:“我怕你多看几眼,被她们发现你肚子里没几滴墨。”
“孙姐姐文采斐然,为何不去试试?”云栖芽捂着额头笑,伸手握住孙姑娘这根手指:“姐姐素手芊芊,别被我的额头磨伤了手。”
“油嘴滑舌。”孙姑娘捏了一把云栖芽水嫩嫩的脸蛋,把她带到旁边小声道:“娘娘有意为洛王选妃,我一年前跟人定了亲,何必凑这个热闹。”
难怪刚才玩飞花令的人那么多,现在到了作诗环节,反而大多数人只在旁边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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