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约莫只有勾栏瓦市还亮着烛火的时辰，归舟家的几个小孩却依旧精神着。
归舟盘腿坐着，最小的妹妹窝在他怀里，懵懂地看向围了一圈的哥哥姐姐们。
“大哥，我们真的可以去住大房子吗？”
罗锐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他们刚从窄小的屋檐下搬到这里没几个月，居然又要搬家了，还是有好几间房的大屋子！
归舟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再一次点头确定。
陆宁和他们说了，房子已经租好，再过几天就能住进去。
“哥哥，大房子里有烧火的地方吗？灵灵不想手和脚都痛痛痒痒的。”
几个小孩受过冻，一到冬天便会起寒疡，没大人教的他们以为冬天烤烤火就可以变好。
男孩皮实，忍一忍倒也能过，而小丫头有时却会被折磨得掉眼泪。
归舟点点头。
“柴火是不是要花钱买啊？我和锐哥可以像大哥一样去干活吗？”老三蔡谷问道。
大房子的门肯定结实，到时候弟弟妹妹在家里玩，他们就能出门挣铜板了。
归舟做过不少活计，他用手比划着给几个弟弟出主意，让他们自己去选择。
没爹娘管的小孩少有能安心玩乐的机会，如何找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活下去才是要紧事。
几个小孩畅想着日后的生活，期盼的双眼亮如夜星，一眨一眨散发着莹辉。
而归舟环顾这个遮风避雨的小屋，小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清早，小屋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归舟牵着妹妹的手准备出门，还在屋里的蔡谷又一遍问道：“大哥，这些东西真的都不要了吗？”
“不要了，走吧走吧！”罗锐看了那些东西一眼，还是推着他往外边走。
几个人什么东西都没带，随意得好像只是去外面玩一会。
归舟牵好两个妹妹，领着三个弟弟前往新家。
巷子里很干净，是和“穷人巷”完全不同的样貌，两边的住户多数还在睡梦里，只有几家传来一点动静。
归舟找到慕萧帮他租的那户，拿出钥匙开锁进屋。
“哇！”
小孩们只在陆宁他们的小院见过有那么多间房的屋子，现在自己也能住了，高兴得到处跑。
“哥哥！这里好大呀！”妹妹围着天井转了个圈，回到归舟身边说道。
归舟招手让灵灵过来，带妹妹们去主屋。
木床上铺好了席子和薄被，是陆宁出钱买的，衣橱里还有天冷时盖的厚被子，三间房各备了一套。
衣橱里放了两小叠衣裳，归舟拿出一件在妹妹身上比划，又将旁边的衣裳拿给灵灵，意思是两个人都有。
跟过来的三个小子有些羡慕，罗锐问道：“大哥，我们有吗？”
归舟点头，继续翻出一双新布鞋和两双草鞋。
陆哥说衣裳鞋子是姚卓哥和阿奶买的，几身衣裳足够穿到秋天过完。
他自己又按大概的尺码买了草鞋，布鞋难得，弟弟妹妹肯定舍不得穿，草鞋不一样，几文钱一双，归舟在签菜摊子干活时挣的钱可以买好多。
穿盖的东西被人揽走了，石松青干脆买几袋粮食把灶房规整好，归舟会做简单的饭菜，不至于让弟弟妹妹天天啃馒头。
几个小孩生活不容易，原先在“穷人巷”人多眼杂不方便，现在搬了出来，总算能过个好日子。
慕萧倒没打算帮衬这么多，见他们如此热忱，到底还是置办了一些生活所需的杂货。
大家看完一圈才有一丝归属感，开始上手摸摸碰碰。
老四冯子皓突然喊道：“哥哥！这个后面是河！”
归舟光顾着带他们看房间，一时忘了屋后的河。
临河的房子并不方正，建造时空出一角当作“后院”，推开门就能见到潺潺流水，左手边还栽了一株海棠，绿叶里缀着好些泛红的青果子。
而另一边的石梯沿着墙面探入水下，方便人取水浣衣。
归舟张开双臂挡在前面，并挥手将人往回赶。
罗锐琢磨出他的意思，保证道：“大哥放心，我们不会靠近这边的。”
归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朝他竖起大拇指。
弟弟妹妹们向来很听话，不用自己过多担心。
——
微风嬉闹间撞落了几朵细小黄蕊，幽香随之四散开来，扰了某人思绪。
慕萧回过神来继续听陆宁说话，对于他所担心的事情并不在意。
“他收了酒，但只说会考虑这件事，是不是不打算答应？”
“这是在摆谱呢，再送一坛就是。市面上的酒好坏不一，你去……”慕萧蓦地改口道：“算了，我去宋家买两坛。”
宋家的酒名声向来不错，应当不会同那些酒一般。
陆宁有些不解，但没有多说，任慕萧安排。
次日，慕萧独自出门，留向平和归舟在院子里练字。
而陆宁比两人学得快，正拿着算盘学算数。陆安安挨着哥哥左瞧瞧右看看，拿出手帕去捡落在地上的花。
慕萧走在还算熟悉的巷道里，路过慕家时未看一眼，见宋家门上没挂锁，便上前扣门。
只听宋家娘子喊道：“云云，去开门。”
慕萧微蜷的手松了松。
宋溪云开门后发现是慕萧，刚想和他打招呼，却记起便宜爹娘并不知道自己认识对方。
“嘘——”她小声问道：“你怎么过来这边了？快进来。”
“有事。”慕萧懂她的意思，也放轻了声音说话。
新做的木架子到了，杜春兰和宋兴安正在屋子里忙活。
宋溪云给他找了张凳子，“坐。”
慕萧还是第一次来宋家，不禁带了几分拘谨。
杜春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到对方是个小孩也不奇怪，问道：“小郎君来买酒？”
“是。兰姨，家里还有哪些好酒？”慕萧上次听楚蓉她们提过一嘴，便也学着这么叫。
杜春兰只当慕萧嘴甜，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好酒多得是，让你叔带着去挑。老宋——”
“来了！”
慕萧问过宋兴安之后挑了两坛，并请他送到小院，自己这副身板提着难免费劲，还是请人送一趟更稳妥些。
办完“正事”，慕萧便同宋家人告辞。
杜春兰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在人走后问道：“这是哪家的孩子？”
“不知道，说是送到闵家那边巷尾的院子。”
……
慕萧从宋家离开，突然有人蹿到他身边，吊儿郎当道：“那摊肉还在床上赖着，不知道死没死，你不去看看？”
“死了我给他点挂爆竹。”
“别啊，死了我这单不白接了？要不你给他找个大夫？”仇蒙撑着手肘摸下巴，胡乱出主意。
慕萧脚步未停，显然不愿意做这种赔本买卖。
如今的“疯狗”尚且稚嫩，不见前世疯癫的模样，只是他同对方少打交道，这人的事情自己知晓得并不多。
若是能招揽过来，倒也不失为一把趁手的利刃。
思及此，慕萧对他说道：“既然得闲，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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