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顾念她身负重伤,唐九霄并未深究,只在那唇上流连片刻便松开了她。
沈卿云无力地靠在他肩头,气息紊乱,指尖因脱力而不自觉地轻颤。
“先别睡。”
他取过案几上温着的瓷盏,声音低柔得不可思议:“受了寒气,饮些姜枣茶暖暖身子。”
而后,他小心地托着那瓷盏,亲自递到她唇边。
这般俯首做小的姿态,若叫外头那些随从见了,怕是要惊得目瞪口呆。
氤氲热气里,沈卿云掀起眼帘,静静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唐九霄若真心想要讨好人,确是能将身段放得极低,姿态做得十足。
然而,她却比谁都更早地看透,这温存体贴的表象之下,藏着的是何等卑劣的算计。
唐九霄待她的那点欢喜,实则与豢养一只珍奇的猫儿犬儿并无分别。
兴致来时便百般逗弄呵护,一旦厌弃或违逆了他的意志,下场便可想而知。
她略略别过了头,避开了那盏茶汤,轻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安置我?要将我囚在你身边么?那缇骑那边......你又准备作何交代?”
唐九霄凝望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沉默片刻,却仍执意将茶盏递到她唇边,重复了遍:“林间寒气重,你身子虚弱,先饮些茶汤驱驱寒。”
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沈卿云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我稍后自然会喝,唐九霄,你能不能先回答我——”
话音未落,那温热的瓷盏已不容拒绝地贴上她的唇瓣,截断了未完的诘问。
她被迫微微仰首,茶汤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在唐九霄深不见底的注视里,沈卿云终是艰难地启唇,咽下一口温热的茶汤。
姜的辛辣与枣的甘甜在齿间漫开,暖意顺着喉咙滑落,却驱不散心头那片刺骨的寒意。
她咽下的不是茶汤,而是又一次无可奈何的屈从。
唐九霄满意地拭去她唇角一点水渍,指腹温热,动作轻柔。
“这才乖。”
他低语,声音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像是在安抚一只终于学会顺从的猫儿。
沈卿云仍不肯放弃,执意追问:“你究竟作何打算?”
“我们为何不能回到从前?”
唐九霄搁下茶盏,将她的手拢在掌心:“我去何处,你便随我去何处,就同最开始那样。”
“那缇骑那边如何交代?莫非你要为我抗旨?”
沈卿云神色未动,冷静反驳:“纵使你做得出来,你那位父亲也绝不可能容许,我随你漂泊,难道能永远不见天日?”
“我在蜀州置了一处宅子。”
沉默一瞬,唐九霄顾左右而言他:“在山上,推窗便能望见嘉陵江,景色极好,你会喜欢的。”
沈卿云仰首定定看了他片刻,胸臆间的抗拒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化作一声冰冷的嗤笑:“不,我不喜欢。”
虽未明言,可她早已看穿了他的谋算。
无非是自此之后,世间再无沈卿云,留在他身边的,只会是个抹去名姓,任由他随意拿捏的笼中雀。
察觉到她的抗拒,唐九霄放软语气:“暂且委屈些时日。待风头过去,我自会在蜀州择个清贵门第,让你以新的身份风风光光嫁进来。”
“你放心,后宅只你一人,一应所有皆按正室规格,绝不会有旁人。”
她本就恨他入骨,又怎会在意这些虚名?
沈卿云漠然转头望向随马车行进微微晃动的帘幕,连眼风都吝于给予。
昏暗的车厢里,烛光透过细纱灯罩,照亮她看似平静的侧颜。
那倚在他肩头的姿态虽然柔顺,唐九霄却再清楚不过,那眼神是冰的,没有半分温度,身子更是僵硬如石。
她待他,早已不复从前那般温柔体贴,只有满心的抗拒与疏离。
不过无妨。
既然人已回到他身边,往后来日方长,他自有千百种法子慢慢磋磨。
终有一日,她会明白这片心意何等珍贵。
两人总会回到从前。
唐九霄执起那件玄狐大氅仔细为她拢好,又将她的头轻轻按回自己肩上:“歇息罢,待到驿站,便寻郎中来为你诊治。”
指尖悄然拂过她发丝,在那截细白脆弱的脖颈流连片刻,终是克制地收回。
马车抵达驿站时,天光已蒙蒙亮,雪后的清晨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厢房内早已备好了热水与洁净衣物,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一路携来的寒意。
侍奉的侍女沉默寡言,动作却极为利落,显然受过严训,且通些医理。在替她更换衣物时,已悄无声息地将身上那些伤口一一处理妥当。
“不必劳烦郎中特意过来把脉了。”
沈卿云靠坐在床头,面色因失血与疲惫而苍白:“我通些医术,你们只需按我说的方子去抓药煎来,余下的,我自己处理。”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问诊,而非一个刚刚脱离险境的伤者。
侍女略一迟疑,见她态度固执,终是垂首应道:“是。姑娘需要何药材,奴婢这便去准备。”
沈卿云报出几味药材名称与分量,语速不快不慢,清晰无误。
那侍女仔细记下,悄然退了出去。
厢房内一时只剩她一人。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左腿那包扎妥当的伤口上。
她相信自己,绝无可能一辈子被困在唐九霄的股掌之间。
一枚钉子,还不至于能毁了她的全盘布置。
她深呼吸几次,强逼自己压下胸口翻涌而上的种种情绪。
唐九霄要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温顺的假象,是臣服的姿态。
那她便做给他看。
示弱以怠其心,避锋以蓄其力。
老祖宗教导的话,此刻清晰地浮上心头。
这盘棋,她还有翻盘的余地。
片刻后,屋门轻响,开而复阖。
转过一道漆画屏风,唐九霄率先步入内室。
“你身子虚耗太过。”
他行至榻沿,竟亲自抬手,为她解下床榻两侧垂落的纱幔:“还是让郎中仔细瞧瞧,多开几帖温补的方子稳妥。”
素纱缓缓垂落,隔出一方朦胧天地。他隔着纱幔执过她的手腕,方才扬声道:“进来。”
守在外间的老郎中应声而入,躬身行礼后,方小心翼翼地在榻前凳上坐下,三指轻按于她腕间。
沈卿云默然不语,任由其为她把脉,目光透过轻纱,落在唐九霄模糊的轮廓上。
“姑娘脉象虚浮无力,元气亏耗甚巨,加之新伤失血,气血两亏。”
老郎中凝神诊了片刻,松开了手,后退几步,缓声开口:“幸而底子尚存,伤口处置及时妥当,若换作常人,此刻早该发起高热了。”
他略一沉吟,又谨慎问道:“只是……姑娘似有沉疴旧疾?这脉象显示心气郁结,神不安舍,夜难成寐之症,恐已缠绵年余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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