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团圆宴方散,盛京城便迎来了一年中难得的金吾不禁。
长街之上,喧闹远胜寻常,灯火如昼,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鱼龙灯舞彻夜不歇。
游人如织,摩肩接踵。男女成对,老老少少,嬉笑声不绝于耳。
道旁古树枝桠间悬着一盏盏八角宫灯,细木为骨,琉璃作面,灯内剪出的山水人物在烛光映照下徐徐流转,宛若一幅生动的四季长卷。
“好漂亮!”
第一次见到这般繁华热闹的情形,沈卿云不禁看花了眼睛,仰首望着那一盏盏流光溢彩的宫灯:“这灯竟会自己转动?是内置了什么精巧机关么?”
“没这么复杂。”
旁侧男子低笑,面巾掩住了他的面目,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目:“不过是借了烛火的热力。热气上涌,推动灯盏上方隐藏的叶片,便带动着剪纸画片转起来了。”
“果真!”
沈卿云俯身端详那盏琉璃宫灯,跃动的烛光在她眸底里流转生辉:“当真妙不可言。”
“快滚开!这可都是宫里的物件,岂是你们能随意靠近的?”
谁知,旁侧巡逻看守的人上前,粗鲁地大声呵斥,伸手便要推开她。
话音未落,唐九霄已侧身将沈卿云护在身后。
那护卫只觉一股巧劲袭来,踉跄着连退两步方才站稳。
那护卫气急败坏地抬起头,正欲发作,却借着宫灯华彩,看清了两人的模样。
那女子虽衣着素雅,可披风上缀着的明珠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更不必说那通身清华的气度,她身侧那男子虽覆着面巾,方才那一拂却显露出深不可测的身手。
这盛京城向来卧虎藏龙,随意落片瓦都怕砸着皇亲国戚。
那护卫顿时气焰全消,垂首退至道旁,再不敢多言。
沈卿云倒未动怒,只是侧眸望向唐九霄。她最清楚他的性子,若在往日,这般冒犯绝不可能轻易揭过。
然而,他却只是牵起她的手,冷冷瞥了那人一眼,便护着她转身离去。
“你的脾性何时这般好了。”
沈卿云止不住轻声感叹。
“何必跟这等无名小卒一般计较。”
唐九霄轻哼一声,在熙攘人潮中自然地揽住她的肩:“何况他还算识相。”
“你啊……”
沈卿云轻轻摇头。
她忽然想起昔年两人行走江湖时,那些胆敢当面挑衅的恶徒,无一不是被他出手重创。
那时的唐九霄,似乎从不懂退让二字如何写。
此刻他这般轻易罢休,倒让她恍惚觉着世事无常,如梦似幻。
唐九霄却不知她心中这番感慨,只心满意足地揽着她,望向眼前流光溢彩的灯河:“难得与你同游,何必为无关紧要的人坏了兴致。”
他话音微顿,侧首看她时,眼底映着的万家灯火渐渐沉淀成深潭:“何况,除夕一过,离你进宫的日子更近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雪落,却让周遭喧嚣霎时静了一瞬。
沈卿云抬眸,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
那里面映着灯火灿灿,却清晰地只锁着她一人的身影。
那是熟悉的不安与挣扎。
恰如当年客栈之中,他阻拦她前往龙泉山庄时那般。
泉州旧事蓦然浮上心头。
沈卿云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日,我们在酒楼第一次看见唐二白时,你便已料到了龙泉山庄的变故?”
“不尽然。”
他眉峰微蹙,似是忆起不甚愉快的往事:“唐二看破了我的身份,以揭露真相相胁,逼我助他夺剑。”
沈卿云沉默一瞬:“所以,那夜你阻止我随云澈去龙泉山庄救人,是想要逃么?”
“是。”
唐九霄竟同意了她的推测:“相伴游历的这几年,我始终在逃避。”
沈卿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追问:“为何要逃?”
夜风拂过,他眉间舒展,微凉的指尖轻轻勾住她的手:“阿云,我这一生最肆意的时光,便是与你浪迹江湖的日子。”
沈卿云还未开口,远处宫墙内忽有烟火腾空,在墨色天幕绽开万千金丝。
震耳欲聋的轰鸣接踵而至,琉璃般的光屑簌簌洒落,将整座皇城笼罩在绚烂如白昼的光雨里。
唐九霄适时抬手为她掩住双耳。在熙攘人潮中,沈卿云仰首望着这倾泻而下的流光,眼底绽开的惊喜,却随着漫天光点渐次熄灭,慢慢沉淀成一片寂寥。
月华与烟火交织成一场盛大的流星雨,她却在这最喧闹的时刻轻轻叹息。
唐九霄敏锐地察觉她的情绪,低头询问:“怎么了?忽然不开心?”
“只是感慨罢了。”
她侧过脸,在璀璨流光里对他微笑:“我们本该在去年今夜就看到这般盛景,不是么?”
蓦然间,唐九霄只觉心口泛起细微的刺痛。
这一年光阴似长又短,如今回想竟恍如隔世。
龙泉山庄的刀光剑影犹在眼前,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也从未真正远去。
所幸,当她回到身边的那一刻,这些往日种种便如晨雾遇光,消散而空。
他尚未回过神,沈卿云却已若无其事地挽住他的手臂朝前走去:“前头有好多铺子!”
唐九霄有些无奈,却顺从地被她拉着朝前走去。
这一刻,两人心照不宣地卸下了那些缠绕在身上的枷锁,犹如这尘世里任意一对寻常眷侣,融入这片万家灯火之中。
沈卿云拉着他穿梭在熙攘街市,直到经过一间书画铺子,悬在店内正中的一幅画猝然攫住了她的目光。
画师以极其贵重罕见的淡紫颜料为基,细细晕染勾勒,将那连绵起伏,如梦似幻的紫色花海,栩栩如生地铺展于素绢之上。
这幅画,分明是四时谷的景象。
唐九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看清画作的刹那,眼底的温存骤然褪去,化作凛冽寒霜。
两人异常的沉默引起了掌柜的注意。
那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对气质非凡的璧人,忽然试探着开口:“这位姑娘,可是姓沈?”
“是。”
沈卿云匆匆上前,问道:“请问老人家,这画是从何而来?是出自哪位画师之手?您又为何知道我姓沈?”
老人反应迟钝,对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无措。
沈卿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缓了语气:“老人家,您认得我?”
“不,老朽从未见过姑娘。”
老者缓缓摇头。
“那您怎知我姓沈?”
“将此画寄存在此的那位公子吩咐过。”
老人终于道出缘由:“要老朽在此等候一位姓沈的姑娘。他说,普天之下,唯有这位姑娘认得画中景致。方才见姑娘驻足凝视的神情,这才冒昧相问。”
刹那间,沈卿云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样熟悉到深入骨髓的风景,她只对一个人如此完整地描述过。
几乎就在这一瞬,她便意识到这画的来源。
“请问……”
她声音轻颤,几乎是在喃喃自语:“那位公子……贵姓?”
“他姓胡。”
铺子里的烛火一跳,将沈卿云陡然苍白的脸色照得清清楚楚。
她木然地仰首望着那副画,心却似陷入了泥潭,重重地,一直不停地下坠,而纷乱的思绪却逐渐飞得很远很远,仿佛回到了在龙泉山庄的那个午后。
暖阳透过窗棂,洒在胡绥含笑的眉眼间。
剑庐内,在她锲而不舍的追问下,那双天生带笑的狐狸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他故意板起脸,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提前说了,还叫什么生辰惊喜?”
“信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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