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只一寸多粗的蜡烛烧到一半,烛泪顺着烛台流了一堆,仿佛凝结住的瀑布,把整座房间都照的亮堂堂的——
依旧是石墙铁栏杆,但里面整洁明亮,若不是隐约听到从附近传来的惨叫声,绝不会有人相信这地方距离方才的牢房只有十几丈远的距离,更不会相信这里在阴森可怖的诏狱里面。
穆清风眉头微微皱起。诏狱中许多重犯,审讯他们是件大事,有时候要赶时间,几天几夜都要待在诏狱里面,是以诏狱里头有些供锦衣卫审讯时暂时歇息的房间;方才一只一尺多长的老鼠从何仪鞋面上蹿了过去,何仪吓得失声尖叫,穆清风忙将她抱到了这屋子里歇着;这会儿见何仪面上有了些血色,穆清风下意识上前两步,放柔声音问了一句:“小仪你……还好吧?”
何仪喘了口粗气。这里干净整洁,一点臭味没有,何仪也敢大口呼吸了。她慢慢抬头,瞪着穆清风兴师问罪:“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她声音不高,可语气又急又冲,穆清风不由咬了咬牙,微微别过头去。
即便明白何芳对她有恩,但他在外奔波月余,刚刚回来就去探望她;而她呢,没看看他累不累、是不是瘦了,半是真情、半是试探地要他带她来探望何芳,如今张口就是责骂,真叫人懊恼。
穆清风想怪她一点不关心自己,可诏狱这地方阴森可怖,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穆清风许多的责怪便说不出口了。想了想,他叹息道:“……是我照顾不周。以后,定然——”
穆清风的话蓦然停住。他醋时没有看何仪,只垂眼望着墙角,说话时目光才慢慢扫向她,刚好瞧见她足上霜色的袜子——
虽看不见她双足的样子,可穆清风脑中明明白白地闪过一句诗——
一双金齿屐,两足白如霜。
穆清风脑中一时嗡嗡响了起来。他明知道女子双足金贵、不能轻易给人看、他如今的反应实在过分,可他目光被那双整洁的袜子紧紧吸引住,废了好大力气才又扭头望向墙角,忍不住闭了闭眼。
略缓了缓,穆清风弯腰除去足上的靴,又一手将两只靴子并着拿起,别过眼摸索着放到何仪身前,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干涩轻飘起来:“……里头冷……你先穿上鞋,免得染了寒气……”
何仪见他弯腰除靴的动作先是一愣,又随他送靴的动作,目光渐渐移到了自己足上,才恍惚忆起方才硕鼠自她鞋面上奔跑而过,她又是惊吓又是嫌恶,下意识地尖叫跳开,两脚搓着丢掉了鞋子,如今足上只剩下一双袜子。
反应过来后,何仪脑中立刻炸了。她想也不想地屈膝,好让裙摆遮住两足;可她羞得不能自已,只觉得两颊滚烫、喉头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而穆清风懂她的尴尬。穆清风放下靴子后便转身而逃,只留下她一个人在牢房中。
眼见穆清风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直到蜡烛爆了个灯花,何仪才猛然回过神来。她两手捂着脸颊慢慢蹲下,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过来,咬唇将两脚套进了穆清风靴中。
诏狱阴冷,何仪只穿袜子踩在石头地面上,不由得两足僵冷;可靴子在穆清风脚上穿了许久,至今还带着温热;她两足一套进靴子,靴子立刻暖暖地烘着她的双足。
何仪面色更红了,头顶后背都出了一层热汗。
靴子有些大,何仪一走动,靴子就直直地往下掉;何仪羞得要落泪,忽地听见黑暗里传来几声轻咳,分明就是穆清风的声音。
何仪忙站直了身子,想着又背过身望着墙壁,又听见穆清风的声音:“小仪你……我能进来吗?”
何仪僵硬地点了点头,点完了才发觉穆清风在很远之外,全看不见她的动作,只得开口道:“……我好了,你进来吧。”
她声音低得自己都不怎么听得见,穆清风不敢过来,又提高声音问了几句,何仪只得也提高声音回了,许久后穆清风才慢慢走了进来。
何仪不敢转身看他,只用余光往后看着;可她瞧不见穆清风的身形,反倒看见了一桌饭食——
才看见了饭食,饭菜芬芳的气息便争先恐后地钻进了鼻子,何仪忽地忆起来诏狱条件恶劣,只怕何芳于饮食上很受委屈,一惊之下忙转过身来,却见穆清风左手中捏着一只包裹。
细细看来,那包裹竟是一件衣裳;再定睛一看,穆清风足上已经有了靴子,可他身上的外衣,却不是先前那件了。
“你……”何仪忽地猜到了穆清风手中的包裹里头包了什么,可脸颊愈发烫了,有些难以启齿;穆清风脸也滚烫起来,好在他肤色深,并不明显;他又是个男人,断不能让心仪的姑娘先开口,便低声道:“你的东西……我收回来了,用我的衣裳包着,你别嫌弃。”
穆清风一说此话,何仪便明白他确实用外衣包了自己的鞋子;她只觉得呼吸都艰难了许多,忙不住地咳嗽起来,好让咳嗽声压过穆清风的声音,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他的话;咳了好久,何仪才看向桌子:“有吃的吗——我想尝尝。”
“……这里就有。”穆清风声音高了些,面色也恢复如常。他新手将包裹放在长凳上,提壶将酒水倒在素白瓷的酒盅中,略一摇晃后将酒水泼到墙角,又倒了杯酒到业已温热的酒盅中,才将酒盅递到了何仪面前:“……酒不烈,还热着;你喝口酒,好压压惊。”
何仪没接。她慢慢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要这个,我要犯人吃的东西。”
何仪这么一说,穆清风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怕诏狱里饮食恶劣,何芳吃了大苦。
穆清风手指僵硬地端着茶杯。虽然没有尝过诏狱里的饭菜,但想也知道那东西难以下咽,只怕连干净都做不到;直到酒杯烫得手指疼了,穆清风才将酒杯放回到了酒桌上:“……原先我在南京,照顾何御史的事情,就交给了他们;底下人粗手笨脚,做事总有些不妥当——我这就狠狠斥责他们,让他们务必好好照顾何御史。”
“这些酒菜都是他们自己吃的,还算洁净,我这就让人给何御史送过去,今天先就这么凑合一顿。”
何仪嗯了一声,也不敢去看穆清风,只立刻转头望着那桌饭食——
一只烧鸡,一条羊腿,一盘豆干,一碟花生,还有温在热水里的一壶酒。
她方才应了,穆清风便叫人来端东西;眼见有人过来,何仪忙制止他:“别——”
穆清风诧异地抬眼看她,何仪低头避过穆清风的目光:“……这些东西太油腻了,何御史吃了,只怕会闹肚子……有没有粥?”
“我这就让人去做。”穆清风只当没发觉她的羞涩。他转过身去,对着不远处的亲信招招手,提高了声音要他们好生照顾何芳、每日供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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