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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学舍灯暖

小说:

青衫扶苍

作者:

岭南黔首

分类:

现代言情


王曜回到太学丙字乙号舍时,暮鼓刚好敲响。
沉浑的鼓声自太学层层荡开,漫过朱墙碧瓦,透入柏荫深处的学舍院落,恰似为这秋日黄昏落下了一记沉稳的注脚。
他推开那扇熟悉的、漆色略有剥落的木门,但见室内灯火已燃,徐嵩与尹纬各据一案,一者伏案疾书,一者倚枕观书,橘黄的光晕笼着二人身影,将满室映得暖意融融。
听得门响,徐嵩即刻搁笔抬头,尹纬亦慢悠悠将手中书卷往下挪了半分,露出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懒与洞察的眼眸。
两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王曜身上,徐嵩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尹纬则是在看清王曜身上那件赤色吴绢袍服时,眉梢倏然一挑,唇角随之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哟!”
尹纬率先开口,声音里拖着惯有的、略带沙哑的腔调,他将书卷彻底放下,双手交叠枕于脑后,好整以暇地将王曜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我们这位羽林郎可算是舍得回来了。瞧瞧这一身赤衣,鲜亮夺目,不知情的,还只当子卿你这是刚从哪里拜堂成亲,做了新郎官回来呢。”
语罢,还刻意咂了咂嘴,摇头晃脑,状极调侃。
王曜本就因昨日及今晨之事心绪复杂,此刻被尹纬这般打趣,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耳根微热。
他反手掩上门,将渐起的秋凉隔绝在外,走到自己床榻边,一边动手解那赤袍的锦带,一边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埋怨道:
“你还有脸说,昨日若非你与元高撇下我独自离去,我何至于……何至于醉卧他处,惹来这许多尴尬。”
他褪下赤袍,小心折叠,露出内里依旧穿着的那身董府提供的细棉布中衣,更觉不适,忙从自己箱箧中另取了一件半旧的青布直缀换上,仿佛这般才能找回些许自在。
徐嵩此时已起身走来,面带歉然,温声道:
“子卿,此事确是我等考虑不周,昨日见你醉得深沉,那董娘子又执意相送,我本欲婉拒,想着即便麻烦些,也该由我等搀你回来方是正理,奈何……”
他说到此,目光转向依旧歪在榻上、一脸浑不在意的尹纬,苦笑道:
“奈何景亮在旁,只言‘成人之美’,竟不由分说,半拉半架,便将我拖走了。我力有不逮,争他不过,心中实是牵挂了一夜又一日。”
尹纬闻言,非但无愧色,反而嘿嘿一笑,索性盘腿坐起,屈起一膝,手臂随意搭在膝头,对着王曜道:
“你俩怎地不识好人心?昨日那般情形,明眼人谁瞧不出那董家小娘子对你青眼有加?佳人情重,主动邀约,我辈君子,自当成全。岂有硬生生拦着,做那煞风景之事的道理?元高迂阔,不解风情,我若不强行带他走,岂非碍了你的好事?”
他话语连珠,振振有词,仿佛做了件极仗义的事情。
王曜换好青衫,将那件赤袍仔细收入箱底,闻言更是哭笑不得,转身对着尹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景亮兄这番‘好意’,曜实在消受不起!甚么佳人情重,甚么成人之美……你可知我昨日醉后全然不省人事,今晨醒来,竟是身在董府客房之中?”
他虽难以启齿细节,但提及此境况,已足够令徐嵩色变。
徐嵩惊道:“竟真是去了董府?这……这孤男寡女,纵是无心,也恐惹人非议啊!”
尹纬却仍是那副惫懒模样,嘴角噙着笑,眼神闪烁,似能洞察一切:
“哦?身在董府?然后呢?莫非那董娘子趁机对你行了什么不轨之事?抑或是……你小子酒后乱性,做出了什么需要我等为你善后之举?”
他语气促狭,步步紧逼,显然不信王曜与董璇儿之间真能清白如水。
王曜被他问得面色泛红,急切分辩:
“莫要胡猜!我与董小姐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分逾越!只是……只是其母秦夫人晨间前来,见我在彼处,言辞之间颇多误会,甚是激烈……”
他想起秦氏那番“玷污清誉”、“始乱终弃”的指控,以及那欲往太学告发的威胁,心中那股郁结之气又隐隐升腾,神色间不免带出了几分愠怒与憋闷。
尹纬观他神色,知其并非虚言掩饰,且确实受了委屈,这才稍稍敛了玩笑之色,轻轻“啧”了一声,道:
“看来这美人恩,也并非那般好消受,那董家夫人,是个厉害角色?”
徐嵩则关切更甚,忙问:
“董夫人可是为难你了?子卿,你如何脱的身?可曾受损?”
见两位同窗挚友皆是真心关切,王曜心中暖流涌动,那份因董府之事而起的烦闷与孤立感消散不少。
他走到屋中那张方桌旁,提起陶壶为自己斟了一碗已然微凉的茶水,仰头饮尽,方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昨日醉倒后如何被董璇儿主仆扶上车、如何安置于董府客房、今晨如何被秦氏撞见并斥责、自己又如何愤而拂袖离去的经过,删繁就简,略去董璇儿那些过于亲昵的言行与自己的窘迫,大致述说了一遍。
末了,他放下茶碗,叹道:
“总之,是一场无妄之灾,醉卧非我所愿,滞留更非我意。秦夫人爱女心切,言语过激,我能体谅,然其不分青红皂白便以污名相加,甚至以告至太学相胁,实在令人心寒。董小姐她……”
他顿了一顿,想起董璇儿最后那凄然泪下、自陈卑微的模样,心中复又一软,摇头道。
“她虽有不是之处,然其心意……唉,此事休要再提,只望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罢了。”
徐嵩听罢,沉吟片刻,抚慰道:
“子卿能如此想,便是豁达。此事虽令人不快,然你处事磊落,问心无愧,便是最好的应对。那秦夫人之言,不过是一时气急,当不得真,至于董小姐……”
他看了看王曜神色,温言道:
“缘分之事,强求不得,亦回避不得,顺其自然便好。”
尹纬却在一旁幽幽接口:
“顺其自然?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那董璇儿我看绝非易与之辈,性子执拗,又颇有心计,既然认定了子卿,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子卿,你这‘井水不犯河水’的愿望,依我看,难。”
他话说得直接,却是一语道破了王曜心底深处那丝隐忧。
王曜默然,他何尝不知?只是眼下不愿再去深想。他转而问道:
“对了,怎不见子臣与永业?他们昨日也醉得不轻。”
徐嵩答道:“昨日醉酒后,安邑公主便派人将他俩各自送回了府邸,估摸着明日才归。”
尹纬嗤笑:“那两个浑人,都是勋贵将门之后,醉**也有的是人伺候,哪像我等,只得在这学舍之中相依为命。”
话语虽刻薄,却也不无道理。
此时,窗外暮色已深,秋虫唧鸣隐约可闻。徐嵩见王曜面露倦色,便道:
“子卿奔波一日,想必还未用晚膳吧?我与景亮也尚未进食,不如一同去庖厨看看,还有无吃食可觅?”
王曜确是腹中饥饿,点头称好。尹纬也懒洋洋地自榻上蹭下来,伸了个懒腰:
“也罢,便陪你们走一遭,总不能饿着肚子听子卿诉这相思之苦。”
王曜瞪他一眼:
“哪来的相思之苦!”
心下却因这熟悉的调侃而松快了几分。
三人遂出了学舍,踏着渐浓的夜色,往丙院膳堂走去。
秋夜风凉,拂动柏叶沙沙作响,天际一弯新月如钩,清辉淡淡。
路上偶遇其他学子,彼此拱手为礼,寒暄两句,倒也冲淡了王曜心头的滞郁。
公厨此时已近歇火,只剩些冷炙残羹。
好在徐嵩与庖人相熟,好歹央得他们热了些黍米饭,并了一碟酱菜,一盆寡淡的菜羹,三人也不挑剔,寻了个僻静角落的食案坐下,默默用餐。
食毕,身上有了暖意,缓步返回丙字乙号舍。屋内灯火依旧,将三人的影子长长投在墙壁上,尹纬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小壶酒并几包油纸裹着的果脯、肉干,笑嘻嘻道:
“长夜漫漫,岂可无酒?此乃吕二前日所遗,正好助兴。”
徐嵩皱眉:“子卿昨日大醉,今日岂可再饮?”
王曜却摆了摆手,在尹纬对面坐下:
“无妨,少饮些许,略解疲乏即可。”
他心知尹纬是好意,想借酒驱散他心中块垒。
尹纬为他二人各斟了一小杯,酒液澄黄,香气扑鼻,确是佳酿。
三人举杯,并未多言,各自饮了。酒入喉肠,一股暖意散开,气氛也愈发松弛下来。
尹纬嚼着肉干,再次旧事重提,笑嘻嘻问王曜:
“子卿,你且老实说,那董家小娘子,容貌才情,究竟如何?竟能让你这般方寸大乱?”
王曜知他秉性,若不答他,必会纠缠不休,只得无奈道:
“董小姐确乃佳人,明艳活泼,心思机敏,亦通文墨。然其性情……过于炽烈强势,非曜所能招架。”
“哦?炽烈强势?”
尹纬眼中兴趣更浓。
“如何个炽烈法?莫非昨日宴席上那般劝酒尚不算,还有更甚者?”
王曜被他问得语塞,面皮微热,含糊道:
“总之……非是寻常闺秀作派。”
徐嵩在一旁打圆场:
“景亮,你就莫要再追问了,没见子卿为难么?”
尹纬却是不依,笑道:
“男婚女嫁,人之大伦,有何可为难?子卿,非是我说你,你如今得太学看重,陛下赏识,前程已然铺开,婚姻之事,亦当考量。那董璇儿虽是其父官阶不高,然终究是官宦之家,清流之女,观其行事,对你一往情深,若能结此姻缘,于你仕途未必无益。你何必一味拒人千里之外?莫非……”
他话语一顿,目光锐利起来。
“你心中另有所属?是那龟兹春的阿伊莎,还是……那位英姿飒爽的**统领?”
他此言一出,王曜执杯的手微微一滞,徐嵩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灯花“噼啪”轻爆一声,室内陷入短暂的静谧。
王曜垂眸望着杯中残酒,清澈的液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也映出心头那几分缭乱的情思。
阿伊莎的明媚笑靥、**秋晴的清冷身影,乃至今日董璇儿那混合着痴缠与算计的泪眼,交替浮现。
他沉默良久,方缓缓道:
“景亮兄,此事并非如此简单。阿伊莎于我有救命之恩,共患难之情,其心纯善,其情赤诚。**统领……则如雪山明月,皎洁高华,令人敬仰,曾多次相助,恩义难忘。至于董小姐……”他苦笑一下。
“其情虽真,然方式过烈,更兼其母如此,实非良配。曜出身寒微,前程未卜,于此等事,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又何敢妄攀高门,徒惹烦恼?更何况,如今太学业未成,济世之志未展,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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