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黛裸露于T恤外的肌肤忽地起了层鸡皮疙瘩,又迅速地消了下去。走耳通的传话明楚地响在耳朵里:“娜朵的怨气散了,已经去底下了。”
免了超度的事情,落在肩膀上的责任少了些,但闻黛倏地又思及娜朵从自己身上离开前留的话,她猛然撩起眼皮,把头转向陈斯辙,语气里堆着希冀:“诶,陈斯辙,我想麻烦你帮个忙。就是吧,扎刚叔他以前在外面干工地,有两万块的欠款没拿到,你看看能不能……”
凉凉的玄玉瞳朝她睨过去,被这双狐狸眼睥睨着时,闻黛总很想把其挖出来——就瞧不顺眼他这种傲然的姿态。但她现在有求于人。
心里的希冀走向消亡,闻黛才说完就后悔,她当着朵兰他们一家子的面向陈斯辙这么要求,不就是把人架得骑虎难下吗?幡然觉察自己的行为有道德绑架的意味,她抿抿唇又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干白工的,委托费我出。”
“你出什么?我又没说不帮。”斜转上扬的语调端的是莫名,陈斯辙微微攒眉,在得到闻黛怔愕的眼神时,他的目光轻悠悠地转开,那两片朱唇一捭一阖道:“你也说了,当积功德的事情。思哲律所本身就会接一定量的法律援助委托,既然有人需要帮助,我当然不会隔岸观火。”
堪才要止住眼泪的朵兰又哭得稀里哗啦,她曲着胳膊抵在鼻子下边,呜呜的声音挤出来,扎刚和勇扎也憋不住揣在眼里的泪泡。勇扎从地上站起来,他抬起手揩去泪水,哑声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对你们的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会铭记于心,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报恩的。像你们这样的大善人,我也相信一定会有好报。”
他作出一祈祷手势,挂着泪痕的脸神情迭为庄肃,口中念出的字句是闻黛和陈斯辙所陌生的,猜测是祝福。
车站即将发车,站内的广播声溢出来,他们与朵兰一家匆促地道过别,迂身进了车站购票,前去上大巴。
闻黛顾及了一番这位恐怕从未接触过大巴的少爷,拉着他挤过去占住了靠着窗户的位置,她抬手摆了摆示意他坐去里侧,“怕你头晕,挨着窗户你把窗给开开就能透气。”
乘车去市区里的人不多,但在过道上来往仍然避免不了挤蹭,陈斯辙握着她的胳膊把她给塞到了里面,而后径自在外座上坐下,自上车起他便是一直弯着脖颈的,一米九多的个头让他在坐下后两条腿也极为委屈。
“我没你想的那么弱。”他双手抱臂欹在椅背上,五官无一捎带情绪,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
猝不及防就被他给塞到里头站着,闻黛错愕地垂眸瞰着他,自上而下的视线使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睫毛有多长——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为什么在这。
眼皮扑了两下,她把适才丢在椅子上的包拎起来抱在怀里,慢吞吞地挨上了椅子。
嘈嚷声在大巴车内从前至后地响,车子发动时有个急拐弯,闻黛被惯性给催使得朝陈斯辙的方向侧摔过去,一只手下意识地撑上了他的大腿,手下的温热把她的掌心给烫着了似的,她又倏地把手缩回去;恰巧车已拐好弯,她忙端正好坐姿。
脸不敢朝他偏,但总得给人家一个解释。
“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会趁机揩油的色狼,而且我也没那么饥渴,刚才急拐弯你懂吧?不好意思啊,但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纯本能……不是摸你的本能,是防止自己摔的本能。”一连串的话急匆匆地从嘴里跳出来,闻黛的眼珠频频朝陈斯辙脸上斜,但始终没停下。她紧搂着怀里的包,手指禁不住刮擦背包的布料。
适间腿上压来的触感仿佛还未分离开,陈斯辙摆拨掉身体的僵硬感,他冷淡地睨了眼正襟危坐的闻黛,哂笑道:“我又没说你是色狼,这么着急撇清,反倒让人要多想。”
侧边的窗户被闻黛全推了上去,灌进来的风里有薄薄的凉,湿漉的雨珠飞进来砸在皮肤上。她把陈斯辙话里那股子刺劲儿给自动屏蔽。
迎了一脸的潮湿,闻黛没把头转回去,她瞧着窗外的蓊郁与远处模糊在雾中的山峦线,忽地开口:“陈斯辙。”
“嗯?”
“其实你人也挺好的,没我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和小气。”
“你才知道?”
趴在窗户上的女人把沾了雨水的脸给掉过来,她抬起手抹了把,和陈斯辙相视的眼睛睫毛是湿着的,然而更显双瞳清透,她的唇瓣抿动了两下,俄而道:“其实……关于山里面的事情,或者说关于人看不见的地方,我有一定猜测;但真实看见,亲身去经历,还是会觉得很苍凉。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说苍凉。”
“弱势者的处境真的很困难,越是鄙陋的地方就越是危险,弱势者不止女性,强势者里也可以有女性,那时候就成了互相残害,其实一直都是互相残害;不是同性别群体,是人与人。强权之下,弱势者一直在被剥削压榨。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干净,没干净过,干净是少数人拥有的;在这少数人里,又有大部分获取干净的方式是不干净的。”她的脖颈屈了,环在背包上的两只手搭在一起搅弄,语气越发地沉低。
作为律师,陈斯辙自然是饱览过人间百态的,身处困囿的人可怜,然而部分人也可恨。踟蹰顷刻,他仍是开了口:“刚才在山上的时候,那些拿着东西袭警的村民你还记得吧。你在喀木村待的这几天里,应该是对里面的人有一定认知的。我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有一种可能是,喀木村里那些现在不友好的村民,其实曾经也是受害者,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案例比比皆是,恶性循环,你说的互相残害没有错。”
“有些人,甚至无法共情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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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八月都得了休息,其实是没单子。
把杂七杂八的事抛之脑后,每天就是照常开个直播,自喀木村一行后就溢露贪懒之势的闻黛正趴在床上,整张脸都压进了被褥里。先前词正理直的休息,来自于她下决心九月要再次出去找活儿碰运气,可现如今真到了九月,她那已经软了的骨头再硬不起。
一旦把摞在自己心头及肩上的烦闷事丢开,那种完全放松下来的惬意感委实令人贪恋,这也造成了闻黛目下的情况。心知道该干活了,身体不想动。
她闭着眼睛企图进行自我蒙骗——再睡一会儿就换衣服出门当神棍,应该带着一个好精神去干活。
压在床头被子上的手机猝然震动起来,电话铃声把闻黛软塌塌的胳膊给唤起,她抓着手机划开接听键,下巴撑在被单上,手机在自己的耳廓上斜搭着,声气懒得吭出来,她等着另一头先开口。
“喂,你好啊,是闻黛吗?”
被存进记忆里的乡音再度通进耳道,闻黛的精神唰一下就来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握着手机走到窗户边站着,“诶,是我,怎么啦朵兰姨?”
从听筒里散出来的嗓音里喜气消不尽:“哎唷,我是来谢谢你的,那个陈律师介绍来的律师帮你扎刚叔打赢了官司,那老板欠的工钱已经还上啦!我都不敢想能这么快就得到结果。”
被朵兰磅礴的生气感染般,刚才蔫巴巴的闻黛活力值被补满,朝向窗外的脸上铺着光,弯起的桃花眼里撷着惊喜,上翘的唇角下不去,“真的啊?那太好了!果然希望就是可以等到的嘛,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是嘞。而且啊,富义被卸了村长的位置,换成了你扎刚叔做咯,上头派人下来我们村子里扶贫,顺便起到监督的作用,以后日子要好起来了。”在欢欣的语气之后是骤然浮现的哀凄,朵兰的叹息沉重地从听筒里出去,思念装在语气里:“就是可惜,娜朵不在了。”
闻黛低了低下巴,视线透过窗户跌去了窗外。不远处楼下的花圃里的草并不油亮,绿的,但似乎再绿也绿不到哪里去了。
柔婉的口吻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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