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为厚重的云层遮蔽,沉闷得令人连呼吸都困难。
李怀麟面色死灰地走出宣政殿。
他心神恍惚、脚下又有些酸麻,险些便要在台阶上踩空。云箐见了,赶忙伸手扶住他:“殿下当心!”
“哦,哦……”李怀麟回过神来,随即便挥袖转身道:“不行,我还是该再……”
“殿下!”
云箐劝道:“没用了!昨夜陛下便已下了敕旨!人证物证俱在,百官又联名上谏,此事已无转圜之机!您便是再跪上三个时辰,又能如何?”
“可是……”
李怀麟望着那已然紧闭的宣政殿殿门,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眼中已有绝望之色,“可是,老师绝非怀有异心之人,我不能……”
说到此处,他才意识到自己心中亦明白,便是他拼尽全力,此事也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昨夜,百官联名上谏,呈上了新任左散骑常侍[1]方江冉与其同伴往来的书信。信中直斥尚书左仆射王淞等世家重臣为奸佞,欲结党共谋将其铲除。
除此之外,御史台亦呈上了方江冉等人受人贿赂、收买人心,并屡次口出狂悖之言的凭证,其言行之间隐隐似有悖逆朝纲、图谋不轨之心。
梁帝为百官所胁,迫不得已,只得下令关闭宫门,命中书省拟诏,宣承天门学出身的一众学子为逆党,敕令禁军即刻持节收捕。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一个时辰之内。待到李怀麟获准入含元殿之时,诏令已然经由门下省批注,颁行下去了。
接着,清晨宫门开启,太傅孟鹤素衣赤足,上殿请罪。自承一切皆是他为铲除异己、结党营私所为,方江冉等人皆是受他指使,恳请陛下法外开恩,予他们一条生路。
于是梁帝便以“议害大臣,大不敬”之罪,判处孟鹤弃市之刑,其余承天门学的学子,则按罪行轻重,或处死、或流放,其亲属门生亦终身不得入仕。
李怀麟肯定老师绝无结党营私之心,便是连方江冉,他也相信其欲铲除异党,并非是为了一己之私利。可如今,真相究竟如何,已不再重要了。
毕竟父皇更为清楚其中真相,然就连禁军的将领之中,亦多是世家子弟,昨夜禁军几乎是默许了百官的行动,父皇倘若不应允,恐怕……
此局看似是将矛头对准了承天门学与老师,实则是为了敲打父皇,警示他莫要轻易触动旧日勋贵的利益,否则必会自身难保。
老师与承天门学等人,皆不过是父皇在这盘棋局之上,博弈失利所付出的代价……代价……
李怀麟快步往御史台的方向行去,对云箐道:“去台狱!”
两派相争,王淞手中有承天门学一党结党犯禁的凭证,难道反过来,承天门学的人便没有么?难道那些所谓的凭证,便没有添油加醋之处么?他要亲眼确认!
还有时间,离正式行刑,还有数日……
他们行至台狱之前,却被人拦住不允入内。
只听身着绯色官服的御史中丞温言劝说道:“殿下,若无陛下旨意,按例,您是不得探视狱囚的。”
李怀麟认出此人亦是昨夜夤夜入宫的百官之一,顿时心头生火:“让开!事后若有何责罚,我一力承担就是!”
或许是因李怀麟极少动怒的缘故,那御史中丞愣了片刻,语气又软了两分,“但是殿下,您……”
御史中丞的话才说到一半,后方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叫骂之声:
“狗日的佞臣奸相!老子便是今日死在此处,来世亦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李怀麟回头望去,只见几名禁军正押解着一名头发散乱、手足皆戴着镣铐、脸上身上青紫遍布的青年往这边行来。
那青年一见李怀麟,便发疯似地喊着“太子殿下!”朝他的方向扑将过来。
可他尚未行出三步,便已被禁军死死按倒在地,兵士们抬起脚,便要踹将下去。
“且慢!”
李怀麟赶忙上前拦住他们,蹲至那青年面前,柔声道:“你有话要和我说,对不对?”
“太子……”
那青年抬起头,双眼发红,他死死地盯着李怀麟道:“快救救我们!您知晓的!我们是无罪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扯着李怀麟的袖子,神情几近癫狂。
禁军见状欲要将二人拉开,却被一柄未出鞘的长剑拦住了去路。云箐剑眉紧锁,喝道:“慢着!殿下要与此人说话!”
云箐身后,青年突然猛地抓住李怀麟的手臂,指尖几乎要掐入他的肉中:“殿下!你也是太傅大人的弟子!你必须救救我们!”
李怀麟望着他,许久方才辨认出他的身份,“你是户部员外郎,陈耀?”
陈耀,字子晟,乃是时常跟在方江冉身侧的同伴。
“是!是!”陈耀激动道,“对了!既然您在此处,定是陛下已查明真相,要还我等清白了罢?对!您是太子殿下,肯定能救我们的!快令这群狗兵卒将我放了罢!”
“……”李怀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份沉默,令陈耀呆滞了一瞬,嘴唇翕动,低声问道:“……不是么?”
“不是……”
李怀麟垂下目光,“圣意已决,难以更改。我只是来……”
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倘若方江冉他们手中,当真有足以反击之物,父皇又岂会不用?无非是……证据不足,抑或者,父皇已然决意承认此局之败,弃子求和罢了。
这个结局,非但是父皇早有预料,老师大约也是……但是,其他人呢?
“我们都是忠于陛下的啊!”
陈耀双目瞪得通红,其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我们是忠于陛下的!”
李怀麟不敢去看他的脸,垂着头,闭上了双眼,“对不起……”
“对不起?”陈耀却突然面色涨红,摇晃着他的肩膊,嘶吼道:
“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我们忍受着那些衣冠禽兽的百般侮辱,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朝廷拔除此等祸害!这不正是陛下所期望的么?!
“为何!?
“太子殿下,为何!?
见李怀麟仍是低着头沉默不语,陈耀忽然疯了一般,大笑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陛下太过软弱!是啊,我早就该清楚的!
“你们父子二人,皆是软弱无能之辈!只想着保全自身的荣华富贵,便将旁人如敝履一般抛弃!
“亏我从前,还以为,陛下乃是英明之主……我如何会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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