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琴声在琴房中缓缓响起，像是清风拂过湖面，带着不动声色的温柔，将整个空间都轻轻笼罩住。
沈栖迟靠在钢琴边缘，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其实不太懂什么专业的技巧，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听，清澈干净，又带着点藏不住的情绪，她敢打包票，可能学校里的音乐老师也未必会比他弹的更好。
琴音落在她耳边，她整个人都被一种安静包围住，心也像是慢慢沉下来了一点。她几乎能想象，如果陆聿辰和她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穿着校服，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午后阳光洒在他侧脸上，他在钢琴室里练琴，她就坐在窗边画画……
曲子停下后，她睁开眼，眼底还泛着一点亮光，嘴角忍不住翘起来，“要是你和我一个学校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跟朋友炫耀你这个哥哥。”
陆聿辰抬眼看她，眼神淡淡的，似笑非笑，“就这么喜欢做妹妹？”
沈栖迟一点犹豫都没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啦，当个受尽宠爱的妹妹多好，我才不要做那个要承担责任、照顾别人的姐姐呢。”
陆聿辰没接话，只是静静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毕竟她这个不想承担责任的想法很难实现。
陆聿辰转了转手腕，低头扶住琴盖准备合上，忽然眉头一皱，动作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揉了揉太阳穴，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发热。
沈栖迟立刻察觉，视线追过去，果然发现他的脸色比刚刚更白了一些，连脖颈处的皮肤都透出薄薄一层冷汗。
“不舒服还弹什么钢琴？”沈栖迟皱着眉，像是有点生气，走过去伸手去扶他，“你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陆聿辰唇角扯了扯，没回应她的埋怨，只是轻轻靠了一下她的手臂，像是需要借她一点力。
沈栖迟心跳猛地乱了一下，却没说什么，手默默环过他的背，扶他站起来，“走，去房间里躺一下，别再逞强了。”
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衣服传过来，沈栖迟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在轻轻发着烧，她咬了咬唇，心里有点急，可又不敢表现得太过，于是语气放软了点：“你要是真的烧上去了，过几天生日宴还怎么参加？”
陆聿辰靠着她的手臂，半阖着眼轻声笑了下：“所以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没人陪你参加？”
沈栖迟听他这话说有些生气，一路沉默地表示抗议。她把陆聿辰送到房间门口，手还搭在他身上，像是随时准备扶他进屋，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回去。
“进去吧。”她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转身就走。
那背挺得直直的，步伐也有点快。
陆聿辰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她一直没回头，连个停顿都没有。他沉默了一瞬，才终于推门进了房间。
关上门那一刻，他脱力似地靠在门上站了一会，随后慢慢走到床边。他伸手拉开床头柜，翻出几个个他不愿意面对的药瓶。拧开瓶盖的时候手指略微有些发抖，一些药片滚落在床单上，他也懒得捡，只抓了几粒吞进嘴里，用床头放着的水杯就着一口水咽了下去。
药片冰凉，苦味顺着喉咙蔓延开来。
之前在医院，医生的话一句句还回响在耳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有效的治疗方式是骨髓移植，但这不是短期能解决的事情，适配者的出现本身就充满不确定性。”
医生说得很客观，也很冷静，仿佛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理案例。
他坐在床边，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声的疲惫包围。额头还在发烫，浑身都有点乏力，他闭着眼靠在床头，低低叹了口气。
或许，他真的不是那个被幸运选中的人。
楼下，沈栖迟气呼呼地踩着地板走下来，裙摆被她自己甩得飞起。她找到林曼卿，语速略快地说：“陆聿辰发烧了，我刚才送他回屋了，状态不太好。”
林曼卿微微抬头，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平静地吩咐一旁的管家：“你上楼看看他状态，体温太高就通知医生来。”
然后，她又低头继续翻阅手里的礼宾名单，仿佛这事不过是日常琐碎中的一个插曲。
沈栖迟站在原地，有些愣神地看着她。她本以为林曼卿会亲自上楼看看，毕竟那是她从小养大的儿子，怎么也该关心一点……可她连起身都没有起。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压下那股说不清的难受。
明明是她在生气，明明她刚才是故意丢下陆聿辰走的，可当她看到林曼卿的冷淡反应时，反而开始替他难过起来。
“算了。”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往相反方向走，“晚上再去看看他吧……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
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故作轻松的抱怨，又像是在替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晚上，餐厅的水晶吊灯洒下一片柔和的光，照得整个饭厅都温暖安静。长桌上饭菜色香味俱全，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陆聿辰没下来吃饭，饭菜是由管家亲自送上楼的。
沈栖迟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眼神时不时往楼梯方向飘。菜都很好吃，她却没什么胃口。
“七七，下周生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说话的人是陆维廷，他难得柔和了面孔，声音温和的问着女儿。
他平时很少这样讲话，温声细语的，反倒让沈栖迟一时有些不习惯。她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想要的。”
她其实已经向妈妈苏蘅要了一条很漂亮的新裙子，那条裙子的版型是她看中很久的，开学之后穿去学校刚刚好。至于其他的，她说不上特别在意。
“是你回陆家之后的第一个生日，怎么能不要礼物。”陆维廷笑着看她，像是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如果不知道想要什么，那就送你套首饰，当做十七岁的礼物吧。”
林曼卿赞同的点点头，“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沈栖迟心里微微有点别扭，但这种场合下不好拒绝，只能顺着他们的好意点了点头，“那就……谢谢爸爸妈妈了。”
“嗯。”陆维廷笑得更温和，仿佛终于完成了一个该尽的父亲责任。他随即开始和林曼卿谈起公司的事，语速快了起来，也恢复了那种一贯的疏离与冷静。
沈栖迟低头吃了几口饭，发现实在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上市融资和收购整合，便找了个借口起身：“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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