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皇帝再次召见李乐安。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棂,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见了皇帝比前些时日更显消瘦枯槁的侧脸。他伏在案前批阅奏折,身形在宽大的龙袍下竟显得有些瘦弱。
“乐安,过来坐。”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声音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
李乐安依言上前,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把他手边那杯快要凉透的茶往里挪了挪,轻声劝道:“父皇批了一上午折子,也该歇一歇眼睛。”
皇帝轻轻咳嗽了两声,才慢慢开口:“朕思虑再三,有一事,交给你去做,朕最放心。”他顿了顿,看向李乐安,神色郑重,“朕想让你,代天巡狩。”
这四个字,分量极重。意味着她将代表皇帝,巡查地方,体察民情,考核官吏,甚至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李乐安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惊讶或者狂喜,她只是微微低下头表示领命,目光却不由落在皇帝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上,语气里多了一丝担忧,“父皇信重,儿臣一定尽力去做。只是我这一去,恐怕要好几个月……父皇的咳症似乎又重了些,太医院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
皇帝摆了摆手,好像不想多谈自己的身体,只是说:“东南是赋税重地,盐、漕二务,盘根错节,积弊已久。这些年,报上来的亏空越来越多,朕心里不踏实。”
李乐安立刻明白了。东南是朝廷的钱袋子,也是蛀虫最多的地方。皇帝这是要借她的手,去捅这个马蜂窝,把里面的脓疮挤干净。
这时皇帝又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肩膀都跟着轻轻发抖。
李乐安见状,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小步,伸手在皇帝后背轻轻帮他顺气,“儿臣一定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只是东南之事再急,也请父皇务必保重龙体,奏折虽要紧,终究比不上您的安康。”她的语气满是关切。
一旁侍候的孙得福也赶紧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皇帝喝完茶,气息平顺了一些,轻轻笑了笑说:“你放心,朕且命长着呢。”
李乐安眼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少,但也不便再多说。她随即提出要求,“此行,儿臣想带冯昱随行。”
皇帝闻言,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带着点戏谑看向她,“哦?现在倒不再想着,以后要杀他了?”
这话指的是李乐安多年前,拒绝同冯昱成婚时说的那句“若他将来对不起我,我便杀了他”。
李乐安面色不变,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此一时,彼一时。若来日他真变了心,儿臣不会杀他。”
“哦?”皇帝倒是有些好奇了,“那当如何?”
李乐安抬起眼,目光清凌凌的,“那我便不要他了,天下男人那么多,我的心胸与时间,不必浪费在一个背弃诺言之人身上。杀他,反而显得我有多在乎,多放不下似的。”
皇帝怔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笑声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他这个女儿,心性之坚韧,格局之开阔,确实远超常人想象。她不再执着于“毁灭”,而是笃信自己拥有“选择”和“舍弃”的权力与底气。
“好,好。”皇帝止住笑,摆了摆手,“朕准了。你回去好生准备,所需人手、仪仗,朕会让内廷和兵部配合。不日,朕便下明旨。”
“儿臣谢父皇。”李乐安起身,恭敬行礼,退出了紫宸殿。
走出紫宸殿,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李乐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很清楚皇帝为何在此时赋予她如此巨大的权力。
皇帝老了,更准确地说,是他这次大病一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和对寿命的无常。他对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已经没有足够的信心。
他需要一把快刀,一把足够锋利、足够强硬,也足够忠诚的刀,在他还活着、还能掌控大局的时候,替他将王朝肌体上那些最深最顽固的蛀虫厘清,刮骨疗毒。
而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有能力,有手腕,更重要的是,她与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勋贵没有利益瓜葛,甚至还有旧怨,动起手来绝不会心慈手软。
皇帝此举,是想给未来的天子,她那年轻的四弟,留下一个相对清明的朝堂,扫清一些障碍。
想到这里,李乐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她甚至猜测,在父皇病重昏迷醒来后权衡利弊时,或许,只是或许,也曾有过那么一丝丝念头,考虑过让她这个展现出卓越才能的女儿来继承大统。
毕竟,四皇子李谨太过年轻,性格也略显优柔,一旦登基,极易被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把持朝政。
但那念头,想必也只是一闪而过。
一个公主继位,在本朝乃是前所未有之事,会引发的动荡和反对,远比一个年幼的君主所要面对的大无数倍。那些恪守祖制、视女子干政为洪水猛兽的宗室、勋贵、文官集团,会群起而攻之,江山可能立刻就会陷入内乱。
相比之下,只要他这位先帝能为年幼的儿子安排好如韩世毅这般忠诚的武将,再清除掉如裴家那般怀有二心的权臣,四皇子平稳继位的可能性,反而要大得多。
所以,皇帝最终选择了更稳妥、更符合传统的路径。
对于这一点,李乐安并不觉得难过,也谈不上失望。
她从未将希望完全寄托在父亲的册立上。她想要的,无论是权力、自由,还是这天下的清明,她会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手,去拿,去争,去开创。
皇帝给她这把“代天巡狩”的尚方宝剑,正好。她可以用这把剑,名正言顺地斩除奸佞,同时,也能在这个过程中,布下自己的棋,积累自己的力量,让“晋元公主”这个名字,不仅仅是一个尊贵的封号,更成为一股无人能够小觑的实质力量。
她抬头望向宫墙外那片广阔的天地,目光坚定而灼亮。东南,将会是她新的战场,也是她迈向更高处的第一步台阶。脚下的路,她自己会走出一条通天坦途。
送别江传元那日,天色有些阴沉,秋风卷着尘土,带来阵阵凉意。
李乐安和冯昱并肩站在城门外,看着江传元利落地翻身上马。
“就送到这儿吧!”江传元坐在马上,对着两人洒脱一笑,目光扫过李乐安,最终落在冯昱身上,抱拳道,“冯兄,在南疆多谢救助之恩,传元感激不尽。”
冯昱神色一肃,郑重还礼,“江兄言重了,不过是分内之事。”
江传元点了点头,又看向李乐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轻松的调侃:“殿下,保重。希望下次见面,殿下能更上一层楼。”
李乐安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只是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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