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正沿着一条蜿蜒且略带泥泞的小路缓缓前行。炎热的夏日,让每一个人都显得疲惫至极。汗水顺着脑门不断淌下,浸湿了脊背,那粗麻制成的衣服就像破麻袋一般挂在身上,里面装着的仿佛并非人的躯体,而是如海水般咸苦的命运。
张青早就对这漫长的跋涉忍无可忍了。他常年在盐场劳作,甚少出远门,此时早已小腿酸胀,两只脚也被磨得又疼又痒。他探出头去,见前面的少爷和刘掌柜都无暇顾及后方,便一屁股坐到了马车上,靠在大箱子上,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大哥,你就不怕少爷怪罪吗?”
刘利两条腿哆哆嗦嗦地直打颤,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没那个胆子罢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张青啐了口痰,说道,“这一票要是做成了,能少得了咱们俩的好处吗?坐会儿车算得了什么。等大爷我飞黄腾达了,让这帮奴才都驮着我走!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突兀,几只飞鸟被惊得不耐烦地飞走了。刘利吓得脖子一缩,生怕这笑声会招来麻烦。刘掌柜在马背上身体猛地一震,随后与林长亭那带着玩味的眼神对上了。他迅速回过身去,只见张青正晃荡着两条腿,咧着嘴,像条癞皮狗似的赖在马车上。
“张青!你这个天杀的!快给我滚下来!”
刘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直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带这个王八蛋出门,他简直就是个脑子比驴还笨的蠢货。张青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他妹夫这如炸雷般的吼声,震得他耳朵直痒痒。
“我实在走不动了,歇会儿又何妨。”张青嘀嘀咕咕地换了个姿势,屁股好似黏在车上,丝毫不想挪动,“这马多拉我一个又不会累死,你可是我妹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什么……还不是被我姐瞧不上……”
“少说几句吧,王八羔子!”刘掌柜声音虽低,却已难掩怒火,“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露脸,你倒好,腚沟子都露天上去了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再敢多说一句废话就给我滚回去!”
“嘁。”张青不服气地跳了下来,他甩了甩沾了泥巴的裤腿,用力拍打着衣服,发出啪啪的声响,双眼几乎都快翻到眼皮里去了。刘利见状赶忙拽了拽他的衣角:“哥,你赶紧服个软啊。”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他满不在乎地走到队尾,不就是个商号掌柜嘛,也不知道神气什么。呸,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刘利见状点头哈腰地跟了过去,他只觉得自己命怎么这么苦,本以为大小姐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还有大少爷等着;以为张青是个靠谱大哥,结果在刘掌柜面前啥也不是,每次都以为自己押对宝了,结果回回都不尽如人意。
唉,小人物想赚点钱可真难啊。
刘掌柜长叹一口气。
怎么就这么烂泥扶不上墙呢。要是这个大舅子能争气,媳妇儿家里也不至于这么难。他也不用一把年纪还跟着冒险,里里外外赚的那些钱,真正到自己手里的又有多少……
他再抬头看向队首,苏玉鸿哪有等他的意思,马队早就像流水一般从他身边过去了,他站在队伍当中就像个无关紧要的人。刘掌柜咬咬牙,现在可不是计较面子得失的时候,要是因为张青一个人坏了大事,那可就太不值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略显肥胖的身子在车马之间小跑着奔向少爷。他那一溜烟的样子甚是滑稽,但此刻刘掌柜顾不上周围人审视的目光,等他好不容易翻身上马时,汗水早已湿透了后背,整个人像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刘掌柜,管教家人着实不易啊。”苏玉鸿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不忍,顺手递过一方手帕,说道:“擦擦汗吧。”
“谢,谢谢少爷。”刘掌柜慌慌张张地擦了擦额头,两撇灰白的胡子上挂着毛毛躁躁的汗珠,嘴唇也泛起了几块白皮。这般模样,他早已不复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当年的他脸上总是挂着张扬的笑,一把将自己抱上马,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是安字号说一不二的掌柜。
苏玉鸿的眼神与妹妹不同。苏玉淑的眼神中总是透着一股打量与机敏,宛如一头狡黠的幼狼。而他的眼神里则始终带着一丝悲悯与一丝坦诚,好似会一直陪伴在你身旁、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伙伴。
“让少爷见笑了。”刘掌柜声音嘶哑,“是我管家无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玉鸿语气稍顿,看了看林长亭,像是试探般说道,“只是家事尚小,你可千万不要在大事上出现偏差啊。”
刘掌柜抬起头,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似有电光石火闪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谢谢大少爷,安字号定会在您和那位大人的指点下发扬光大,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盐商。”
苏玉鸿并未得到自己期待的答复。其实他心里明白,事到如今,时过境迁,无论是谁都已没有了回头的路,也没有了回头的资格。
此后一路沉默无言。
林长亭在马背上悠然自得。他自然清楚大家此刻心里各自打着什么算盘,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破。按照目前的行进速度,苏玉淑那丫头大概会在傍晚出发,提前抵达樊城。此次他们运送私盐选择了官道,虽说巡检众多,但如果他推断无误,这一路上他们不会遭遇任何刁难。至于樊城那边……
樊城离京城可比师城离京城近得多。即便有什么意外,他再做应对也来得及。
更何况,他相信苏玉淑。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林长亭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或许是最近和这丫头相处的时间多了,自己变得活泼了些,性子也软了些。但这对他而言,并非好事。
朝堂争斗,你死我活,心软是人的致命弱点。
更何况他可是要……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连眼前的私盐案都解决不了,他就会被彻底贴上无能的标签,一个无用之人是回不去的。
这京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月色愈发浓郁,氤氲的雾气悄然在林间弥漫开来。苏玉淑一行趁着月色,沿着水边匆匆前行。马蹄溅起的水花如碎银般四下飞散,溅落在她的衣角。她们所选择的这条路,虽然崎岖难行,却能更快抵达目的地。
照目前的行进速度,若不出意外,两天后的午间便能到达樊城。届时,只需依照林长亭的指示提前部署好人马,这一车私盐便能被稳稳扣在城中。苏家也能借此全身而退,彻底摆脱这桩可能掉脑袋的麻烦事。
到那时,皆大欢喜。自己立下大功,父亲也不会再逼自己嫁人,她就能自由自在地闯荡天下,这是何等畅快之事!
一想到这儿,苏玉淑在马背上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吃吃”的笑声传入鸩的耳中,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大小姐,你笑得怪吓人的。”
苏玉淑笑弯了眼睛:“鸩,我问你个问题。”
“大小姐请说。”
“我是说,如果林长亭肯放你走……”
“不会的。”
“什么?”苏玉淑对她的果断回答感到十分诧异,“你都不知道我要问什么。”
“吁——”鸩勒住了马。她平素极少这般直直地盯着他人,此刻目光依旧透着彻骨的冰冷。
这种感觉让苏玉淑隐隐察觉到了危险。
这段时日,苏玉淑早已将鸩视作了知己好友,可这却是鸩难以接受的。作为隐匿于暗影之中的杀手,她的使命便是为少爷扫除前行道路上的一切障碍。至于那些多余的情感,她既不该有,也不配拥有。
“大小姐,我大致能猜到您想说些什么。这段日子里,您教会了我许多,我对您感激不尽。但我这一生注定要守在少爷身旁,我是他手中最为锐利的那把刀。并非是少爷是否会放我离开,而是我此生都绝不会背弃少爷。大小姐,还望您能体谅我这份赤诚之心。”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苏玉淑尴尬地笑了笑,赶忙打着哈哈来缓和气氛,“我心里清楚的,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走啦走啦,不说这个了,还是正事要紧。”
其实她心里也明镜似的。像林长亭这种出身官僚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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