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街上倒是热闹。
玉淑坐在马车里,车子晃晃悠悠,憋闷得她难受不已。加之窗外吆喝声此起彼伏,她终究难抵诱惑,便偷偷撩起帘子,透透气,也瞧瞧外面的景致。
师城与东梁的其他城市不同,是一座商贸极为发达的城市,市坊相连,瓦舍、酒坊等应有尽有。东梁坐拥漫长的海岸线,大部分的贩盐生意都掌控在其手中。苏家最初也是凭借贩盐发家,只是近来官府对盐铁生意的监管愈发严格,苏家也不得不谨慎应对。师城里绝大多数的盐商皆隶属于苏家商号,倘若真有一天打起仗来……
“绿萝,还有多久能到?”
“小姐,再拐个弯就到了。您瞧前面这条巷子,就因为小姐的一句话,老爷买下了多数商铺,将胭脂水粉和首饰布料的店面集中在一起,销量比以往好了许多呢。”
“那这条巷子离安字号的盐店有多远?”
“这奴婢不太清楚,小姐若想去看看店面,一会儿咱们拿完东西让车夫过去一趟便是。”
“好,你让车夫去告知掌柜一声,就说我要看账本。”
“是。”
“吁——”
绿萝话音还未落,便传来马儿低沉的嘶鸣声。紧接着,车身晃动了一下,苏玉淑并未让绿萝搀扶,身姿轻盈地一跃,自行下了车。
她环顾四周,这条巷子虽比主路狭窄许多,却位于风口之处。街道两端分布着四家胭脂水粉铺子,微风拂过,整条街都弥漫着馥郁的香气。中间几家裁缝铺子的布料也沾染了这股香味儿,仿佛连颜色都艳丽许多,吸引着师城里的女子纷纷前来选购。
她们一家铺子看不够,还要再去别家瞧瞧;买了口脂,还要再添些香粉。市面上时兴的料子、流行的颜色,皆是从这条巷子里流传出去的。上至掌家主母,下至豆蔻少女,狭窄的巷子里各类女子往来不绝,也难怪旁人将此处称作美人街。
当然,苏玉淑选中这里,并非仅仅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更重要的是……这条巷子的背面,便是师城有名的烟花之地。勾栏瓦舍中所用的胭脂水粉,一日的消耗量便抵得上普通人家数月甚至数年的用量。在此处做生意,再兼顾送货上门的业务,岂不是如同守着金山一般,吃喝不愁。
“大小姐,您来了。”美人街上的四家胭脂店皆由同一掌柜打理,此人名叫王山,年纪轻轻却处事老练。他微微欠身,态度客气而不卑微,“老爷已有吩咐,今日要为您购置些新物件。小姐您看中什么尽管拿走便是,店里今日的事务都已安排妥当,您尽管差遣小人,有任何需求,小人必定尽力办到。”
“王掌柜,咱们本就是旧相识,不必如此客气。”苏玉淑指了指一旁的首饰店,“这家店按照我所说的整改好了吗?”
“是的,大小姐。我们花高价从别处请来了几位老师傅,依照您的吩咐,定制首饰的幌子和招牌都已挂出。最近也接到了几单生意,只是……”
“只是还没收回成本?”
“大小姐英明。”
苏玉淑挑眉一笑:“最近师城里不是要来一位大人物吗?”
“是……”王山满脸不解,“是啊?”
“你不明白?”
“还请大小姐明示。”
“花点银子把这消息放出去,尤其是那些高官世家的小姐府上,一定要弄得人尽皆知。有了这么个由头,谁不想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呢?你说说看,到时候是店里这些普通的簪子发钗卖得快,还是定制的单子接得多呢?”
王掌柜两眼放光:“大小姐真是经商的奇才啊!”
绿萝轻轻推了推苏玉淑的胳膊提醒道:“小姐,别忘了正事。”
“是,我差点忘了。我想看看这一批的胭脂,哦对了,”玉淑摆了摆手吩咐道,“让首饰店做些价格稍贵但又不至于太贵、款式稍微别致些的首饰。我估计会有家中经济拮据的人想买,但过了这阵子就不用再卖了。”
“是。小的都记下了。大小姐请在楼上内间稍作等候,我这就去为您取这一批的胭脂。”
“账本也顺便拿过来。”
“是。”
眼瞅着王掌柜朝着柜台走去,绿萝轻声说道:“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又盯着那东西看。老爷可是吩咐了,让咱们来买首饰、裁衣衫……”
“知道了,别唠叨啦,我要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二人绕过店内那些熙熙攘攘的女子,拾级而上。二楼的隔音效果倒是极佳,整条街的嘈杂人声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倒真有种“心远地自偏”的意境。里间的装潢十分典雅,几扇绣着不同花样的屏风将不大的店面巧妙地分隔开来。
二人走进绣着牡丹纹样的那一处,里面的桌子上早已摆放好了提前备好的点心和牛乳茶,香气在脂粉香中弥漫开来,整个房间甜腻得如同少女的心事一般。
“小姐,小姐!”绿萝两眼放光,“是玫瑰酥!”
没等绿萝再多说什么,玉淑眼疾手快,直接把玫瑰酥塞进了她嘴里。趁着人还没上来,能吃一口是一口。
“快点嚼,有人上来了。”
“呜呜呜……呜呜……”绿萝憋得脸通红,她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总算是连汤带水地赶在掌柜上来之前咽了下去。
“大小姐,这是新到的一批胭脂,您要的账本我也一并带来了。”
绿萝隔着屏风接过东西,将它们整齐地摆在了红木方案上。
“大小姐,最左边这款是石榴醉,它选取中原的石榴花研磨成粉,再与提纯后的油脂精心凝练而成。中间偏红的是最新研制的朱砂痣,它以南海之滨的胭脂虫为原料制作而成,既可以当作口脂,也能当作胭脂使用,制作工序极为复杂,价格也是这批胭脂里最高的。右边的是海棠霜,它在之前海棠红的制作技术上进一步精炼,颜色更加持久细腻。大小姐,您看每种给府上送多少合适呢?”
“不急。”
苏玉淑打开石榴醉的瓷盒,只见里面的胭脂颜色艳丽夺目,是泛着油光的银红色,在初夏时节,刚好能适配时下流行的女子妆容。要是将它涂在脸颊上,定会让人显得娇憨可爱。只是石榴花质地过于坚硬,胭脂里隐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味,闻起来有种如同劈柴砍树般的狂野之感。
“王掌柜,石榴醉售价几何?”
“回大小姐,石榴醉三钱银子一盒。”
苏玉淑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账单,说道:“搭配一盒玫瑰水粉或者香粉一起售卖,售价四钱银子。”
“是,小的记下了。”
中间这盒名为“朱砂痣”的胭脂倒是格外别致,其颜色艳红似火烧云般绚烂,质地细腻滑爽,触感极佳。就连盛放它的容器,也是工艺精巧的漆器,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朱砂痣……每盒五两?”
“是的,大小姐。朱砂痣的售价并非固定不变。只因制作它的胭脂虫极为难得,虽说最近数量稍有增多,但依旧供不应求。每月产量不过十盒,而且这还是在商路通畅的情况下才能达到的数量。平均算下来,每盒大约六两五钱。”
“那价格确实挺贵的。”苏玉淑看了绿萝一眼,绿萝心领神会地将这盒朱砂痣收了起来。
最后一盒海棠霜是苏家的招牌产品,从苏家第一代开始研发,至今工艺愈发精湛。如今这盒海棠霜虽装在最为普通的白瓷盒中,却难掩其出色的质地与迷人的香气。苏玉淑忍不住蘸取了一些,涂抹在手背上,竟比想象中还要顺滑。其颜色雅致秀丽,那股海棠花的香气更是清雅悠远,与其他脂粉不可相提并论。
“石榴醉你拿回去吧,另外两盒我就带走了,也不用再往府上送了。”
“是。”
“只是……”玉淑微微皱眉,“为何店里的画眉墨突然……”
“回大小姐,咱们盈字号的画眉墨已全部售罄。并非是我们备货不及时,而是北方商路阻断,原产于燕山一带的眉石无法运进来,一时间也尚未找到合适的替代原材料,所以销量才骤然减少。”
“无妨,我只是问问,那就卖其他替代品吧。”她站起身来,顺手往绿萝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我还要去看布料样式,就不多留了。这几家店营销做得极好,王掌柜劳苦功高,可见您是个心明眼亮、机敏沉稳之人,我回去一定会向老爷转达。往后的日子盈字号还要仰仗您。”
“大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我……小人送您下楼。”
王山望着她的背影,身姿英气挺拔,全然不见其他闺阁女儿的娇弱柔媚。但他心里十分明白,在苏家,在师城,乃至整个东梁,苏家大小姐都是不可多得的经商之才。只可惜她身为女儿身,着实令人惋惜。
也不知她是否要去面见那位大人物……
“掌柜的,不必相送了。就在隔壁,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那小的就不打扰了,大小姐若有其他吩咐,叫人来通报一声便是。”
“去吧。”
没了外人,主仆二人松了口气,只是没走多远就到了自家铺子。苏玉淑还是老样子,要了账本来看,只是还没仔细查看,就被绿萝拉到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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