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坳的防御工事。
在杨思俭铁腕调度下,如同从废墟滋生的钢铁藤蔓,以惊人速度蔓延、成型。
谷口及缓坡地带,疯长的荒草荆棘成了天然伪装。
双层“虎穴”陷坑已然就绪:外层浅坑,浸毒竹签木刺密布,覆盖浮土草皮,与周遭浑然一体;内层深坑,底部堆满浸透松油的枯柴败叶,一点火星便能化作烈焰炼狱。坑与坑间,狭窄曲折的暗渠如大地血脉悄然连通,既是水道,亦是秘径。
核心区内,“蜂巢”掩体群依托残垣断壁构筑。
屋舍间,“鼠道”蜿蜒勾连,或为地道,或为残墙夹缝形成的迷宫。
“鹰巢”哨位悬于巨岩半塌屋顶之上,视野开阔而隐秘。
谷底最深处,刀削斧劈的悬崖下,一个被巨大藤蔓伪装网覆盖的洞口已然成型,沉闷的凿击声日夜不息——通往深山的“归墟”密道,在杨思俭亲自监督下正被奋力开凿。
此刻,杨思俭佝偂着腰,带着刘全和两名护卫队长,沿着预设的“蛇径”——布满绊索、落石与毒蒺藜的死亡地带——进行最后验收。
他眼神锐利,枯瘦手指拂过草丛深处一根绷紧的、几乎看不见的兽筋绊索,又仔细检查了卡在巧妙位置、触发机关便会轰然砸下的巨石基座。
“这里。”
他指着绊索连接处一个细微绳结,“再缠紧三圈,浸毒藤汁。风干后,触之即断,见血封喉。”
护卫队长凛然记下。
谷口方向忽起压抑骚动。
一队府城差役押送的骡车停在陷坑区外。
差役头目望着眼前荒草萋萋、断壁林立、弥漫着浓烈药石味的“鬼域”,脸上满是嫌恶忌惮,不敢靠近半步。
“陈大人吩咐的东西送到了!自己出来搬!”
头目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寂静山谷里突兀回荡。
刘全带人过去。几袋糙米、几捆稀疏得几乎透光的粗布、几包劣质草药、几把豁口卷刃的旧锄镰被搬进谷内。
寒酸、敷衍,甚至带着侮辱——这就是他们用大笔银票换来的“恩赐”。
“‘哼,陈同知这生意,稳赚不赔。’”刘全低声啐道,眼中怒火闪动。
杨思俭面无表情清点完,只挥挥手:“搬去库棚。一粒米,一寸布,都是活命的东西,收好。”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那些劣质物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冰冷掠过眼底。
这套敲骨吸髓的把戏,他曾在无数地方、无数衙门里见过,只是如今轮到自己成为被敲榨的对象,这“正理”的荒谬与残酷,才如此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物资入库的压抑尚未散尽,谷口瞭望护卫又匆匆赶来,捧着一个火漆封缄的考究硬皮信封:“夫人,杨老!临山县衙信使刚走,指明交给凌夫人或沈东家。”
杨思俭接过,看着信封上“临山县令霍珩拜上”几个工整楷书。
他眉头深深锁紧,仿佛那信封带着无形的重量。
他拿着信,走向“蜂巢”核心区边缘的指挥棚。
棚内,凌战正对完善的地图沉思。
沈厌站在角落阴影里,背对门口,沉默如冰冷磐石。
自接到苏婉泣血传书,他便如此,极少言语,只疯狂投入最繁重的体力活。
似要用□□疲惫麻痹灵魂痛苦。
玄尘子也在棚内一角,他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漠不关心,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和捻动拂尘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棚内气氛沉滞,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
杨思俭将信放在凌战面前粗木桌上:“夫人,霍珩的信。”
凌战目光从地图移开,冷冷落在信封上。
沈厌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身。
他一步步走来,动作僵硬,目光死死锁住那封信,如同锁定一条毒蛇。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抓起信,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洒金笺。
霍珩的字迹端正清晰,刻着世家子弟骨子里的优越。
【凌夫人、沈东家台鉴:
临山镇匠户移交一事,想必二位已有所耳闻。工部奉旨督办官营织造,征调天下匠籍,乃国策所向,法度纲常。沈记匠户,身负匠籍,食朝廷俸米,自当为国效力,此乃天经地义。
当日沈东家仓促托付,言称“善待安置”,本官感念其心,确曾有意周全。然,工部行文严正,法度森然,岂容私情逾越?匠户刘三河,罔顾国法,煽动逃逸,其行径已属抗旨不遵!本官身为朝廷命官,执掌一方,首重者,乃维护官营织造之威严,彰明朝廷法度之不可侵犯!此等悖逆之徒,若听之任之,则官威何在?朝廷体统何存?其自取其祸,实乃咎由自取!本官依律行事,将其交予工部上官处置,以儆效尤,正是为保大局安稳,警示其余!
尔等商贾,或重私谊,然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匠户归官,乃拨乱反正,归于正途。此乃朝廷法度,亦是正理!望尔等明晓大义,勿再以私情怨怼国法。临山镇沈记产业,本官自会按律处置,充盈官营。
临山县令霍珩顿首】
字里行间,无一丝愧疚,无半分怜悯。
只有冰冷的“国策”、“法度”、“威严”、“正理”!
他将刘三河的反抗定性为“悖逆”、“抗旨”,将惨死、殉夫、幼子被掳轻描淡写为“自取其祸”、“咎由自取”!
他把自己塑造成铁面无私、维护“官营威严”的“清官”、“能吏”!
甚至居高临下训诫沈厌与凌战不识“大义”,不明“正理”!
沈厌捏着信笺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惨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
霍珩那“正理”二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心里。
曾几何时,“买奴”对他而言,不也是天经地义的“正理”吗?
是维持沈记运转、获取利润的寻常手段。
他何曾真正想过那些被买来的人,是否也如刘三河一样,心中燃着不甘的火?
这念头像毒蛇噬咬着他,让他对自己的过往产生强烈的、近乎呕吐的厌恶。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空,仿佛看到了霍珩那张写满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脸——那脸上,似乎也映照着他自己过去的冷酷倒影!
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混合着强烈的自我憎恶,烧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但这一次,他没有失控嘶吼,没有痛苦捶打。
那极致的愤怒,连同新生的、啃噬骨髓的自我怀疑,被一股脑压缩、凝聚,最终沉入心底最深处,化为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死寂。这死寂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仿佛连他自身的存在都在这冰冷的审视中被冻结、被拷问。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官奴…就是他的正理…好…好得很!”
棚内一片死寂。
这“正理”二字,如同重锤,也敲打在杨思俭和玄尘子心头。
杨思俭佝偂的背似乎更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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