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坳的清晨。
薄雾尚未被初阳完全驱散。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生石灰与顽强生长的青草混合的独特气息。
叮当作响的敲打声、号子声以及孩子们偶尔的嬉闹声,取代了死寂,宣告着这片废墟中艰难萌发的生机。断壁残垣间,新的屋舍骨架在护卫和工匠们的汗水中倔强地立起。
王婶带着几个妇人,正用新采集的藤蔓编织简易的门帘和围栏。
为孩子们圈出更安全的玩耍空间。
梯田药圃里,大丫清瘦的身影格外显眼,她带着几个稍大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蹲在刚冒出嫩绿芽尖的薯垄和草药畦旁,一丝不苟地拔除杂草,轻轻松土。她的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卑微的幼苗,而是整个山谷未来的命脉。
不远处,净水池汩汩流淌着清澈的山泉,汇入新挖的蓄水坑。
真正成为这片新生之地流动的血脉。
谷口,依托半截残墙和巨大山石搭建的临时议事棚内,气氛却与谷内的热火朝天截然不同,沉凝如水。
凌战站在棚口,目光穿透简陋的油布缝隙,扫视着谷内忙碌的身影,最终落在那片初具雏形的防御工事上。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丝匆忙,却又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克制。
苏婉的身影出现在棚口,她发髻微松,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风尘仆仆。
她手中没有拿树皮纸,而是提着一个不起眼的、装着几匹寻常粗布的包袱——这是她“云裳记”东家身份的绝佳掩护,进出城镇采买布匹再正常不过。
“凌姐姐。”苏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路奔波的微喘,“有消息了。”
老杨头立刻警惕地望向棚外,确认无人靠近。
凌战转过身,目光落在苏婉身上,无声地示意她快说。
苏婉将包袱放在一旁,语速清晰而快速:“我让铺子里的小翠,借口去府城采买新到的‘苏杭细锦’,跑了一趟。她机灵,在府城‘老顺记’茶馆坐了半日,听到了些要紧的。”
她顿了顿,眼神凝重:“其一,山鹰涧方向,前夜确有人看到零星火光,闪烁不定,不像猎户篝火,倒像是…某种联络信号。位置偏僻,附近猎户都觉蹊跷,不敢靠近。”
“其二,”苏婉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小翠在茶馆外,亲眼看到霍珩的心腹师爷,陪着几个穿着州府工房吏员服色的人,进了府衙后门。他们虽未交谈,但看那师爷恭敬的姿态,绝非寻常公干。更有人在茶馆里低声议论,说临山县令霍大人近日‘勤勉’,得了上峰青眼,怕是要高升了。”
“其三,”苏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府城街面,关于临山镇沈家大火和‘官差抓人’的议论并未平息。但风向…有些变了。有人开始议论沈家‘树大招风’、‘惹了不该惹的人’,甚至有人隐晦地说那些被抓走的匠户是‘咎由自取’,‘官家征调是天经地义’!这种论调,以前很少听到。”
凌战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听完苏婉的情报,只微微颔首,看向老杨头。
“杨老,你昨夜外围哨点看到的火光,位置与苏婉所述,可吻合?”
老杨头立刻躬身:“回夫人,方向、距离皆吻合!正是山鹰涧!属下哨点也判断非猎户所为,已按最高警戒处置。”
凌战的目光重新落回苏婉带来的消息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冰封湖面下的寒意。
“霍珩…动作果然快。工部刚‘接收’了我沈家的匠户,他这就忙着表功邀赏,甚至开始…操控风向了。那些街面上的流言,怕是少不了他霍家的推手。”
她看向苏婉,“工房的人具体来做什么,谈了什么,让你铺子里的人再想办法探听一二,务必小心。”
“明白。”
苏婉郑重点头,“云裳记在临山和府城根基尚在,是成衣铺子,靠得是自己手艺,工部没兴趣。进出采买是常事,打听些明面上的消息还算便宜。我会再安排。”
苏婉的情报,如同在沉凝的水面投入石子,清晰地勾勒出外界的暗流涌动。
老杨头接着补充了他负责的外围哨点情况,与苏婉的消息相互印证,更显山雨欲来之势。
凌战转身,目光落在棚内简易木桌上摊开的一份名单上。
她抬手示意,玄尘子老道无声地从阴影中步出。
三人围桌而坐,棚内的光线晦暗不明。
凌战指尖划过名单上几个用炭笔着重圈出的名字,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时机到了。以采药、行商、流民身份,向这几个方向,放出风声。”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杨思俭和玄尘子瞬间亮起的眼睛,“就说…栖霞坳有治‘陈年旧疴’的方子,只要人还活着,肯吃苦,就有条活路。”
她取过一张小纸条,用烧焦的细树枝写下七个字,推到二人面前:“地火犹存,待春风。”
这七个字,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石,瞬间点燃了杨思俭和玄尘子眼底深埋的、几乎被岁月尘封的火焰!那是属于他们旧日峥嵘岁月的印记,是召唤失散袍泽的暗语!
杨思俭的手微微颤抖,玄尘子捋须的动作也停滞了,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精光。
无需多言,两人郑重地将纸条收好。
对着凌战深深一揖,身影随即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棚外忙碌的人群,消失不见。
这星星之火,能否燎原,尚未可知,但希望的火种已然播下。
部署完召唤旧部的计划,凌战的目光投向更迫切的当下——对外界信息的掌控。
栖霞坳如同一座孤岛,暂时的安宁如同踩在薄冰之上,随时可能碎裂沉没。
情报,是维系生存、预判危险的命脉。
她亲自挑选了两名护卫:阿竹与阿木。
两人年纪不过十七八,是护卫队里最年轻的。
最重要,是他们的面容普通到丢进人堆就找不着。
但这二人眼神灵活,口齿清晰,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凌战一声令下,两人迅速换上早已备好的、洗得发白甚至打了补丁的粗布短打,蹬上磨薄的草鞋,脸上被特意抹上尘土和汗渍。不过片刻,两个精神抖擞的护卫,便成了两个满脸风尘、眼神略带怯懦与讨好的乡下货郎。
凌战在他们面前摊开一张由杨思俭凭记忆绘制的、略显粗糙的府城草图。
她的指尖点在几个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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