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月走至甲库第三排,视线从一本本籍册上飞速掠过……忽地,在库架最右侧顿住。
找到了!
她抬手取出籍册,这本她昨日刚看过,里面记载与李郎中族侄李盛有关。
姜桓月循着记忆,指尖划过纸上一行行文字,待翻至二十八页,上面赫然写着:
“宣宁元年三月,襄州重湖决堤,知县李盛尽安湖中百姓,救灾济民……”
就是这儿,姜桓月轻点文字,笑了。
方才,另一本籍册记载,宣宁元年襄州重湖决堤,只有湖口受灾。
“湖口”与“湖中”之差,所涉百姓便从七户增至八百户。而李盛正因这份不知夸大了多少的的功劳,从一个小小七品知县擢升为从六品州司马。
这其中猫腻,不正是金吏目此前提过的,姜桓月不可能不眼熟。
而且,她还发现一个更有意思的事——宣宁元年,李郎中在吏部文选司管的正是朝中官员赏罚。
姜桓月嘴角列得更大了。
事情横看竖看都与李郎中脱不了干系,若捅出去,徇私枉法的罪名足以让李郎中脱一层皮。
姜桓月将两本籍册小心收好,走了出去。
外边小吏们还在聊李郎中,“李郎中偏爱拉拔亲信,他有个族侄从穷秀才变成州司马只用了两年,如今已稳稳过去三年,京察多半又是上上,运气好还能进京做个六品主事,到时候来吏部就是咱们的上官了。”
姜桓月饶有兴致地听着小吏们感慨,待“主事”一词入耳,猛然反应过来,她的这主事之位怕是占了旁人位置。
各部主事都是有数的,吏部甲库上官能空下这么多年,是有人在留着位置。
细数李盛的路子,他升任州司马,职权不大,却能接触州府行文,最能熟悉籍册,待三年任满,正好顺理成章调入吏部甲库,跻身六品京官。虽地方官入京多为平调,但甲库远离吏部中心,李盛升一级也能说得过去。
这是李盛成为六品京官最快的路。
姜桓月终于明白李郎中为什么一直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她脚步顿住,收回了刚刚迈出甲库的脚。
“你们都进来!”
姜桓月回到库内,逐一分派:“你去东边,你去北边……仔细看清楚,将文选司这八年调用的所有籍册都找出来。”
李郎中从先帝朝至今在文选司正好八年。
小吏们来来往往搬运籍册,姜桓月又朝小吏使了个眼色,“请金吏目过来!”
……
甲库耳房,籍册如流水般从姜桓月手下淌过,只一个时辰,姜桓月挑出来的籍册已摆满桌案。
姜桓月在宣纸上依次记下“存疑”籍册,一张大纸几乎要被填满。
她轻笑一声:“咱们李郎中是个惯犯,刚进吏部就做了不少缺德事,不只插手官员升迁,还有诸如那永远年久失修的城南驿馆也有他的影子在内。”吏部年年拨款,城南驿馆却总也未曾修好,银子也不知道花去哪儿了。
“虚报功劳、卖官鬻爵、中饱私囊,李郎中这些年该攒下不少家私。”金吏目身前也堆着一摞籍册。
两人说话间,小吏又从门外捧着一沓籍册进来。
“姜主事,金吏目,这是新近送来的籍册,是李郎中经手的。”
姜桓月略微颔首,示意其过来,拿起最上一本,才翻两页,不由发出讶异之声。
金吏目见状,忙也拿起一本,看了几页后,抬头与姜桓月眼神相接。
姜桓月手指敲击书页,笑容玩味:“我算是看明白了,李郎中不是看不惯女子,是看不惯我们没让他大赚一笔的。”
在新近的籍册里,李郎中盯上了女官的位置,为五个女子运作了官位。
李郎中平日在吏部与姜桓月针尖对麦芒,全然一副容不下吏部出现女官的作态,背地里运作的女官却是丝毫没含糊。
金吏目若有所思:“隐隐听人谈起,朝中唯有李郎中会做女官的生意。”
“李郎中与时俱进,不愧为吏部栋梁之才。”姜桓月语气嘲讽,推开籍册,眼底寒霜一片,朝小吏道,“这些册子也全部押下!”
这里面是李郎中的罪证,姜桓月要细细查验。
在姜桓月与众人清点籍册时,一阵微风卷入耳房,掀动了桌案上打开的那本籍册,露出了后一页那个熟悉的名字——刘沐云。
此时此刻在乡里,刘家人近日一改刘沐云落选女官后的惨淡,高昂着头颅,透着掩饰不住的骄矜,好似开屏孔雀。
刘母故意在姜家祠堂前空地,大声与人攀谈:“我家沐云是个有大本事的,结识了贵人,没多久就要做大官了。”
又瞥见姜家人三叔母经过,刘母假惺惺地关心:“姜桓月不是进京选官了,这么久可有信回来?朝堂水深,别是栽了跟头,连个芝麻官都没混上,不好意思见人。”
三叔母心底发虚,仍强撑道:“桓月是……考选第一,肯定比刘沐云强。”
话里却是越发底气不足。
自姜桓月去了府城,再也没有给族中传过消息,送回来的老仆是个锯嘴葫芦,一丝口风都不透,族老连去两封信都未曾收到半分音讯。
族老等得心焦,打量着派亲信去送第三封。
三叔母却有些回过味来,现下她心虚不是姜桓月在官场毫无建树,而是姜桓月对族里恐怕已经离心。
刘母不知道里面的关窍,依旧洋洋得意。
“考选算什么,京中贵人都夸沐云的才能,一切还得进了官场才能见真章。你们还不知道吧,姜桓月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刘母的消息俱是从刘沐云口中得来的,而姜桓月的消息则来自京中贵人。
刘沐云考选未中后,通过姜家书童偷来姜桓月手稿,借此结交了一位京中贵人,颇受赏识,频频往来书信。
刘沐云用银子打通关节,贵人许诺再过十余日刘沐云就能得到一个七品官,
此时,刘母自觉刘沐云的官位已经是板上钉钉,根本不把姜家人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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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京察的日子越发临近,姜桓月照常上值点卯,却未一头扎进甲库,还有闲情修剪窗外花枝,日日更换身上环佩香囊。
众人悄悄议论:
“怎么姜主事不见着急?难不成是知道甲库不能交差,能过一天是一天,彻底放弃了?”
“我看是,往常白主事在时,三年的甲历都得日日不歇,这次是六年,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办不到。”
“可惜了,要么贬官,要么流放,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姜主事了。”
众人望着姜桓月,眼里透着悲悯之色,这位在殿擢大放异彩的头名竟迈入朝堂三月就要夭折了。
李郎中看在眼里,虽亦是摇头叹息,但浑身上下透着喜意,坐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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