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极殿前,怜州渡三次拿起又放下帝钟,并指抚过破旧的五雷剑,还是做不到怀疑钟灵官眼里的真诚。
他愿意再信他一回。
盘坐在蛟龙身上,沉静从容,风驰电挚冲向苍穹。蛟龙驮着他一直悬在中极殿外,还要继续飞过望不到头的天阶时,几个天兵天将伸出叉子拦住他:“下来,中极殿森严庄重,你是何方神圣,到这里了还敢不下撵车?”
怜州渡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钟青阳及时出现喝住天将,才压下他多疑的心思。
中极殿的白玉阶很长很高,几乎通天,两旁一动不动的守卫差点与白玉栏杆融为一体。来往的小神小仙众多,纷纷朝怜州渡侧目、回首、窃窃私语,对这个与天界作对一百多年的人满是好奇和兴奋。
“不必理他们,众神仙已等候多时。”钟青阳沉声告知,与他并肩而行。
怜州渡在一双双疑惑、戒备、鄙夷的眼神里走完白玉阶。
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神,主宰万物的第一人,他在帝尊浓浓的威压下不敢放肆,老实的像个孩子,甚至有点束手束脚。
钟青阳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地方突然变软,想护他一把。
帝尊赐怜州渡道名:伏辰七宿。
道名从此与“帝尊私生子”的玩笑话常一起出现。
怜州渡仰视宝座上的帝尊,问一句文武神仙都吃惊的话,“你自称万万年来第一仙,那我问你,与你一样出身的我,又是什么人?我因何降世?”
大殿两侧站的是天地间地位最尊崇的各路神仙,此刻统统露出相似的震惊和求知欲。
无畏老道站在最末,伸长脖子想看清天界一心要杀又舍不得杀的孩子。
善童道君的脸上浮现异样的红光,贪婪的盯着他,这会也突然安静下来。
帝尊慈声让怜州渡上前,要不是给众神立个从容又稳重的表率,他恨不得走下去抚摸伏辰的头。
“你是天地生人,自混沌中来,天地所化,是天生的神,先天的仙。”
这话从帝尊嘴里说出来,如雷贯耳,一时间大殿鸦雀无声,针落有音。
怜州渡却有另一番想法:帝尊的肯定,这是要给我封官了?
诸天神佛,除了帝尊都是修炼成千上万年才登顶天极,成仙成神,他们忍耐住漫长孤寂的修行生涯,历经万古洪荒才得以站在这中极殿上。
哪有人会是天生的神!
他们不信,不肯信,不愿信,他们惊奇、质疑、恐惧,到羡慕。
“我既是天生的神,你还敢杀我吗?”
是个好问题,众仙摇头,笑这伏辰七宿太年轻,他们都知道答案很唯一。
但大殿上也不缺两只傻瓜。
帝尊也宽容的轻笑,玉音传遍大殿,震彻云霄,“天地要秩序就要有法制,天条天律对在座的约束都一样,天公地道,人人都一样。”
这是重述他的罪孽,再次断他的罪?
怜州渡脸色苍白,浑身战栗,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阴郁的黑气,沉沉的目光是强装出的最后嚣张,在离开大殿前他抽出五雷剑逼视帝尊:“我当叫我来做什么,原来是对天下昭示我的罪过,那就拭目以待。”
他朝钟青阳瞥去愤恨一眼,眼眶酸涩温热,并不觉得这是泪。
钟青阳攥紧拳头,怔怔地看着他,愧疚与心疼令他站立不安,为何有种欺骗他的感觉?
他以为天界是要招降此人,甚至想好等怜州渡在大玉山改过之后就挑来斗部任职。这个彷徨摸索长大无人教导的少年人,选择无条件相信他,他却哄了他、骗了他。
天界明明准备招降他,为何又改变主意?
怜州渡心里真的很不好过,很久没像今日这样失落愤慨过了。
来中极殿前精心打扮一番,抱着要与钟青阳共守天界大门的热切希望,他同意了招降、承认自己的罪孽,接受惩罚,放弃给五雷老头报仇,哪怕去大玉山涅槃一次都行,他改变少年时的无知决定“改过自新”。
从清河县回来这几天想过跟钟青阳融入众神之中的场景,他要他们也像尊敬钟青阳一样善待他。
最后却被天界耍了一道,当着全天下的神,帝尊告诉他:你犯下的罪,天界会追究到底。
好啊,那你们放马过来,把你们最厉害的神都派到百禽山,我会在大阵上将他们一个一个碾碎,最后与你这高高在上的神一决生死。
怜州渡失落至极,愤恨至极,也痛苦至极,乘着蛟龙扎进西海,翻腾出滔天大浪,盛了满满一钵龙息,他要把张枢灌醒,如若不醒,他要打到他醒。
他又坠下东海,东海是一切渊源的开始之地。
在东海掀起狂风骇浪,任海水扑打身躯,擦掉脸上的海水,分不清是泪还是这涩的发苦的海水,反正都是咸的,管它呢,都舔了再说。
平常他接触的人只有几条不服管教的破龙和几个战战兢兢的山精,他在溟溟茫茫的大海上突然迷失方向,孤独无助,从没这样委屈过,被人冤枉,又像被钟青阳背叛。钟青阳已背叛过一次,如今一而再再而三,他还次次都愿意相信他,接近他。
他不懂,为何生来就与这些光鲜亮丽的神对立两边,这身世为何都是谜团。
告诉自己不能像个可怜虫一样去哭,却控制不住眼泪,五雷老鬼倒好,什么都不教,就教他丈夫有泪不轻弹,但他今天就要哭个够,就着千层大浪哭个痛快。
若天下人都与自己为敌,光有这浩瀚的修为有什么用。
他平躺在大海上随波逐流,渺渺茫茫地飘着,突然举起手掌朝心口拍下,不要天界来毁,他会自毁。
决绝的一掌靠近心口时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拽,那人注视着他,满眼的怜悯,他再次承诺:“伏辰,我跟你去查真相。”
中极殿的朝会结束时,善童牵着南影的一片衣裾从钟青阳旁边经过,留下一句不满的话:“还让青冥真君教导他,这教导何时是个头?”
南影在钟青阳面前停下,见他情绪低落,温声问:“怎么这副表情?”
“师伯,刚才帝尊的话,意思是天界还要对他赶尽杀绝?”
“天界从未没说过会饶恕伏辰七宿。你敢吗,雷霆真君敢吗?谁敢保下他?”
中极殿外是湛湛青空,视野疏阔,白云悠悠,天界永远这么宁静祥和。
“怜州渡是天地生人,怎么是天生的神?”
“他化身真龙时,难道你没看见,他年纪还小能将法力控制如此已难得。”
“天生的神意味着他不该死,可事情又怎么演变成这样?”
南影的脸色复杂,眼皮抽动两下,挤出笑意:“天地生人,意味着他必须走正途,心正,不能有一丝邪念,否则就是三界的灾难。”
钟青阳双腿沉重,一耸一耸走下台阶,“帝尊让我带伏辰来见他时慈声宽厚,我误以为天界欲招降伏辰,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不会伤害他。但方才帝尊的话早就传至四海八荒,我愧对伏辰。”
宇风从后侧走来一扇子砸他头上:“还没走下白玉阶就敢说帝尊坏话。你是不是私心太过了,伏辰七宿只要没正式册封正神,他的‘天生的神’就永远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称呼。他杀了人,杀了几千口人!”啧啧奚落两声:“此妖不除,你还心疼起他来了。”
提起百年前的万灵坑,现今可能早被荒草埋没,而造下罪孽的人还在受天界批判,钟青阳有点心累。
宇风走过钟青阳身侧,漫不经心地命令:“青冥真君,以后抓伏辰认真点。抽空去我那一趟,我授你一招绝杀。”
南影见她给白蜺的弟子瞎传授功法,大为不满,推着钟青阳就走,“别理她,她要有绝杀,上次抓伏辰还给他打的虚影都凝不起来。”
宇风回头笑道:“难道不是南影你的缘故,每到关键时候你最差劲。你不费心,还指望谁能救回白蜺道君呢?”
南影浑面色一沉,接着朝她猛发一掌。
宇风轻身一跃,落在白玉栏杆的一根柱上,朗朗笑道:“够了够了,不跟你玩笑了。”说完就消失不见。
钟青阳不解南影为何动怒,追上来问:“宇风道君说了什么得罪师伯?”
“没事,她整日大大咧咧没个正经样,实在令人厌恶。宇风刚才的话可以考虑一下,若她真愿意传授你几招绝学,也不必跟她客气,我想对付伏辰,你今后是越来越打不过他的。”
“是,师伯。那我先告辞了。”
“匆匆的要去哪里?”
“我去找他,他刚才挺……”
挺可怜的!!
南影没见过钟青阳为哪个妖孽如此上心,不免有点疑问,叮嘱道:“天界不会冤杀任何人,只要做到行事公正不藏私,就不会对不起他。”
“知道。”
钟青阳去了百禽山找人,李灿说宫主根本没回来。他在梨林等了三天,却等到一场海啸山崩。
脚下大地震颤,可能有人在东海搞事。
东海之上大雨倾盆,波涛汹涌,钟青阳压低高度在海面上巡逻,大风强劲,海浪滔天,他直奔引起海啸的中心地带,在巨大的漩涡里,一条冰蓝莹莹的巨龙正在翻江倒海。
钟青阳认出是怜州渡的真身,惊讶一瞬,皱起眉头暗道:“果然屡教不改,又来此兴风作浪。”
也许是折腾累了,钟青阳刚要迎风落下去制止怜州渡的恶行,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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