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戾天醒来时,天已擦黑,虽然冬天夜幕来得早,但他也着实睡了好些时辰了。
房间里点起灯,一豆灯火摇曳,兰膏的馨香弥漫开,还有肉香,鸢戾天一歪脑袋,就看见墙边支着一个小灶,灶上隔水热着胡饼还有一锅肉汤,他眨了眨眼,对上裴时济垂下的视线,猛地一激灵——
他还躺在他腿上。
鸢戾天羞愧地直起身,终于想起睡着前发生了什么。
他的鞋袜都被脱下,甚至贴身的衣服也换了一套,好大一只虫,伸直了腿,把软榻占得满满当当,可怜的人类只能挤在最边上,给他当人肉枕头。
他醒来的时候,裴时济正在看各地方呈上来的奏疏,有些是关于蔚城的,但更多的是之前占领地区的奏事文表,那些或以信函或以折子为载的文件在他手边摞成一个小山堆,而那本让他进入安眠的《六韬》依旧稳稳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见他醒了,裴时济捶了捶发麻的大腿,没有责怪,指着灶上的吃食道:
“尝尝,说是城里最会做饼的厨子做的。”
鸢戾天低下头,认认真真道歉:“对不起。”
裴时济看了看埋在眼前的后脑勺,故意叹息道:
“说来也是孤不善此道,选的书没意思的紧,这还是孤第一次教人读书习字...”
“对不起!”鸢戾天脑袋埋得更低了,惭愧得耳根子都泛起红潮。
就是这副模样惹得裴时济坏心思一浪接一浪:
“可怜我腿都麻了...”
鸢戾天立马伸手揉按。
“看了一个下午的奏疏,眼睛也累了...”
鸢戾天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想了想:
“那我带你出去...飞一圈。”
他想到了绝妙的弥补办法,就是一点:
“我可以不用穿衣服,飞一次坏一件,不好。”
裴时济有些心动,身体坐直,听了他后面的话却皱起眉:
“寒夜外出岂是儿戏?孤又不是供不起。”
大将军出门裸奔,成何体统?!就算大半夜没人也不行!
“不可拿身体开玩笑,仗着现在身强体健胡作非为,上了年纪该如何是好?”他自己也是仗着年轻胡作非为的一个,现在却语重心长。
谁想鸢戾天一下子愣住:
“我会老吗?”
“...你不会吗?”裴时济回过神,他莫非已经习得长生不老之法,但这猜想下一秒就被否决: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活不到老...”
鸢戾天结结巴巴,衰老太遥远了,莫说C级,他都没有听过多少雌虫是寿终正寝的,或许是因为他寡闻,高级别的年老后退了他也不知道,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早亡。
雌虫生性好斗,即便高级雌虫也很难克服这根植于基因的本能,他们甚至以此为荣,活得有今天没明天,所以生育是必须早早提上日程的事情。
但也是因为帝国好斗,帝国的规划中,从来没有雌虫休养生息的理念,可这里不是帝国——
“胡说八道。”裴时济蹙着眉头,掰正他的脑袋,顺便也掰正他奇奇怪怪的认知: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是孤的将军,即便为了孤也要善自珍重。”
说完,又看见他眼中的迷茫,裴时济磨磨后槽牙,修改措辞:
“你要健康地陪我活到老。”
这他听懂了,鸢戾天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那在你们那里,衣服的问题,怎么解决的?”裴时济把话题拉回衣服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效仿。
“嗯...有生物科技...衣服会自己复原...”但要详细阐述技术根底,实在为难虫了,鸢戾天抿了抿唇,退了一步回到原点:
“要不,还是不穿了,我不冷。”
现在已经不是他冷不冷的问题了,裴时济微眯双眼:
“孤会找到办法的。”
“嗯...也不是每次都穿那种,有时候也是一般的,坏了就光着,没有关系。”
鸢戾天冥思苦想,在他升到中将之前没有资格接触这类科技造物,沦为战奴后更不必说,反正也没虫在意他的衣物完整度,打仗嘛,形象工程就很多余,所以——
“保证没有人看见。”鸢戾天看懂了这人没有说出来的关注点。
可裴时济也听懂了,这人来的地方恐怕不是天界,即便是也是残酷的天界,他来时的伤,他带着的病,还有简薄的行装,以及现在说出来的,衣不蔽体的日常——
他眸色冷沉,按住他的双肩:
“孤会给你最好的。”
“啊?”
不知道这人较上了什么劲,但被这样看着,他觉得翅翼根部的软肉隐隐发痒,那处神经富集,兴奋时能迅速充血,更好鼓起翅翼,短时间内让他升到相当的高度。
现在就有点充血了,他认真的,很想跟他的阁下出去飞两圈。
“先吃饭,吃饱了再说其他。”
裴时济即欲唤人进来侍膳,话到嘴边又收回来,自己下榻把小灶挪过来,他们吃完就悄悄飞出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北地的冬夜极冷,罡风携着寒气利如刀刃,鸢戾天将裴时济护在怀里,速度极快,倏忽一瞬,两人就冲破云层,上了云霄。
云层上方还有丝丝缕缕的阳光,尽管黯淡,像琉璃盏中燃灯,光线氤氲,朦胧中带着紫气。
“人说紫气东来,原来日暮西陲,亦有同样光景。”
鸢戾天见惯了这种太阳光散射折射的现象,没有过多慨叹,只担心这里风冷,他让裴时济踩着他的脚,一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扯了扯他身上的大袄,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定没有过多的部位暴露在空气中。
裴时济眼前一黑,厚实的裘衣从从脑袋顶滑下,遮住了半张脸,他没好气地摘下兜帽:
“没那么娇气。”
之前他忠诚的幕僚们在他行事出格时只会啰啰嗦嗦地劝诫,像这样直接上手的还是头一个。
鸢戾天谨记着智脑给的脆皮论断——人类比雄虫更脆,一时固执己见。
最后一点日头也落下去了,黑沉沉的暮色笼罩四野,却有皓月如银,仿佛触手可及。
月辉慷慨地照亮了他们,裴时济偏头,那些微的不满却在撞见他认真的眼神时融的干干净净,这人实在好看的离奇,银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冷芒,他像雪精月华凝铸的一尊塑像,冰冷而威仪,让人望而生畏。
他抚上那张脸,虽初时冰凉,却触久升温,这人不解其意,还顺从地把脸往他手心贴了贴。
裴时济暗想,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大度的,遂不再计较他鸡妈妈的行径,伸手搂住他的腰,只当揽月入怀:
“走,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的兴奋溢于言表,高空不让他畏惧,疾风不令他退却,风驰电掣云霞倒卷只让他陡生出一种山岳可吞,日月可攀的气魄,暗色的山峦在脚下飞驰,他们快如流星破夜,很快冲出蔚城——
“痛快!”裴时济朗笑出声,鸢戾天露出一个浅浅的,略显得意的笑:
“那我们,下去。”说着,他降下高度低空盘桓,寻找合适的落脚处。
月光在积雪覆盖的北地荒野流淌,冷风如啸,暗沉沉的大地却出现了一点火光,此处离蔚城不远,裴时济敛了笑,示意鸢戾天往那去看看。
那是一伙流民,十几个人,衣衫褴褛面目呆滞,他们捡到的柴火不多,在一块巨石下避风,升起的火如狂风中的秋叶摇摇欲坠。
每当它要熄灭时,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就往里面丢一根柴火,所有柴火都是他捡来的。
火堆边的人都是木讷的,唯有他眼睛里还映着一点光,来自面前微弱的火苗,似乎只要火不灭,他眼睛里的光就不会熄灭。
饥饿与寒冷折磨着这个少年,他的手上满是冻伤,哪怕是把柴枝从地上捡起来这个动作也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手不禁颤抖,但动作依旧稳定,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在这个晚上保住这簇火。
但很快,来自身侧的呻吟打乱了他的稳定——
那是个腹部高耸的女人,那个肚子或许原本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夸张,却被纤瘦的四肢衬的怪异恐怖,仿佛全身的血肉都被那里夺走,她奄奄一息,呼出的气都快冷了,汗水冻结在脸上,很快又被新的汗融化。
“深儿...”她气若游丝地呼唤旁边的孩子,那少年握紧手里的柴条凑过去,脸上终于有了点惊慌:
“娘亲...”
“找,找东西,把孩子剖出来...以后,以后好好照顾...”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瘦的没有多少肉的手死死抓住少年的手,手背青筋暴突,仿佛攥着最后一点力气。
少年的眼泪盈满眼眶,他摇着头:“不,娘亲你再坚持一下,蔚城很快就到了,我们进城里找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
“莫拾深!”女人的声音像从骨髓深处榨出来的,那张脸上依稀能找出曾经娴静柔美的的影子,可她的眼睛却异常鼓出,仿佛幽冥爬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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