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汤香胰在前,万千思绪暂时隐而不发。
一通悠哉沐浴,换上熟悉的精致官服,袁公公哼着小曲儿去接婢女进奉的好茶,琢磨着待会儿刘总督是个什么态度。
揭开盖碗,清冽的茶香扑鼻而来。
真是碗好茶啊,品着一点不输宫中的各类贡茶……
袁公公思绪飘飞,他这会儿身洁衣净,神清气爽,打结的脑筋跟着通畅了。
他猛然放下茶碗,顾不上继续喝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出去。
刹那间,袁公公忽然想通了隐隐浮现的违和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懊恼地轻拍脑门,明白过来自个儿被人给哄骗了。
好你个丁卯,好你个刘总督!
什么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而低调赶路,全是诓人的胡话,他们一直在阻止他跟外人接触,切断他跟外界的联系!
联想适才那两排手持器刃的武将,袁公公后知后觉自己在鬼门关徘徊了一遭,流下了豆大的冷汗。
他无比坚信,倘若圣旨中的恩典不如观东人的意,他今日绝对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袁公公此前那么从容,全是倚仗“奉使”这层身份,他代表的是皇家,是当今圣上,刘总督不可能会明目张胆的对他动手,他确信到了里兴后,他此程便无虞了。
可现在,他不敢那么想了。
知道他身入观东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若旨意对刘氏有利,他们性命无忧。
若旨意对刘氏有害,他们在劫难逃。
假使刘总督对圣旨上的内容不满,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再宣称他们从未到过观东四郡,那可就死无对证,将观东摘溜个干净了。
“小六子,小栗子,小喜子?!”袁公公连忙呼唤自己的侍从。
守门的三个小太监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个白面小太监应道:“干爹,儿子在这呢。”
袁公公从他怀中夺回锦盒,一面端量盒子,一面紧张问话:“没外人碰过吧?”
小六子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咱六只眼睛盯得死紧,没易过手。”
小栗子架不住好奇,纳闷问道:“公公,这里头究竟是什么?这都到地方了,总可以说了吧。”
他们一行人秘密出京,偷偷潜入睢国,再跟随瑜记商队悄悄到观东,他们几个只知道盒子里是要紧的东西,是何物没人言明过。
按说是个聪明人都能猜到是什么,袁公公没料到自己挑选跟来的人里有个榆木脑袋,他拍拍盒顶,语气铿锵:“宝贝!”,再没好气地狠戳小栗子的脑门,“能要咱命的宝贝!”
小栗子被推得趔趄,站稳后懵懂挠头,显然还不太明白,小喜子忙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触霉头了。
袁公公愁肠百结,抱着锦盒在屋中来回踱步。
他只知道盒里圣旨,是个什么旨意他也不知道啊,就好似头上悬着刀斧,会不会铡下、何时铡下,都没个准信儿。
唉,愁人!
小六子不知道怎么替他分忧,只好伸手:“爹,那物重,我替您端着吧。”
区区木盒能有小命重吗,袁公公头都不抬,烦躁挥手:“去去去,容我静静。”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默默看他无头苍蝇般转来转去。
苦思了小半个时辰,有人前来敲门,袁公公心惊肉跳,如临大敌。
傅杭自报是刘总督的下属,代替总督前来询问公公沐浴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周到的地方。
袁公公强颜欢笑,回应说哪哪都好,贵府费心了云云。
傅杭恭敬的表示他就候在门外,公公若有什么需求直说即可,他一定尽心去办。
袁公公回了声“好”,旋即苦笑不已,这哪里来伺候的,分明是来催人的。
再纠结,圣旨还是要宣的。
箭在弦上,他也不能再计较被抬进的是刘府,而非原计划中的总督署了。
袁公公丧气摆手:“走着吧。”
小太监们急忙跟上,可能是猜到了他们的小命跟盒子里的东西有关,心情也变得沉重。
双方见礼过后,傅杭在袁公公身旁引路,几个小的步步紧跟。
穿过长长的回廊,五步一景的中庭,又回到了武将列队的来路。
武人多数魁梧,端容肃穆时显得凶煞,那低垂看来的视线锐利森冷,仿若含着无形的杀气。
袁公公硬着头皮走在中间的过道上,小六子等人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艰难咽了咽口水。
说来丢人,身为宫廷六大内监之一,他袁修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奉承着,每逢到百官府邸传旨,哪个不上赶着巴结他,他何时受过这种冷遇。
按照正常流程,难道不是刘总督前来拜见他么?他目下巴巴地跑去见人,岂非有堕君威?
但人在屋檐下,袁公公只敢腹诽几句,不敢明着计较了,提速穿梭过武将围住的路。
疾步到正厅,瞥见有一群人在恭候了。
走近了望去,只见一双玉人并肩而立,男方锦衣青袍,温润清隽,琼林玉树般的人物;女方茜色罗裙,姣丽无双,千娇百媚的婀娜佳人。
袁公公在掖庭见过太多绝色人物,初见这对璧人时,仍然眼前一亮,放缓了步调。
夏知霜和刘宁等候多时了,见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徐徐走来,两人默契的一同前迎两步。
“观东四郡总督刘宁,见过袁公公。”
“妾身刘宁之妻夏氏,见过袁公公。”
袁公公哪里敢拿乔,亲切笑道:“刘大人,夏夫人,多礼了。若非皇命在身,该洒家给二位请礼才是。”
夫妇二人碰了个眼神,刘宁摆手,含笑道:“公公客气了,请进。”
袁公公颔首,随他进到堂屋内,一边还好声好气的跟他说明来意。
夏知霜观察了一会了,心道这位公公没有丁卯说的那么难伺候,想来对方在沐浴的那个时辰里,已经很清楚自身微妙的处境了。
进到里屋时,双方寒暄完毕,袁公公见香案都摆上了,便不再赘言,从锦盒中取出圣旨,高声唱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观东总督刘宁玉洁松贞,昃食宵衣……”
圣意很长,夏知霜和刘宁并排行跪礼,每一个字都仔细聆听,生怕错漏任何一个关键字眼。
她到底没经过这种场面,心慌难安。
衣袖微动,刘宁在广袖底下悄然握紧她的手,无声的安抚她。
夏知霜定了定神,稍稍回握他的手,示意她心绪已平,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陪着他一起。
屋外,以段敖为首的武将也乌泱泱跪一地,他们离得稍远,听不清里头究竟在说什么。
他们握紧双拳,在寒风中等一个信号,一个圣旨可能会掷地,桌椅也许会被劈成两半的信号。
“……厚德载物,今敕封为观东侯,望励精图治,造福四郡黎民,钦此!”
话音落地,室内鸦雀无声,一场无形的硝烟顿时消弭。
刘宁深深叩拜:“臣,谢主隆恩。”
袁公公庆幸捡回一条小命,颤着手把圣旨交付出去,头一回真诚实意的对一个受封的官员道贺:“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多谢公公。”刘宁喜气浮面。
今天起,他这个总督之位就过了明路,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不再被人诟病是“父终子继”的野路子。
夏知霜递过去一个鼓囊囊的荷包,笑说:“公公一路辛苦,喝杯茶歇歇脚吧。”
袁公公没客气,接过来时略捏一捏,满意地摸到一沓银票的手感,笑眯眯:“夫人客气了,本该留下讨一杯喜庆的美酒,奈何诸事加身,不便多留。”
刘宁余光扫过小太监仍紧抱不放的锦盒,若无其事的接话:“公公可是还要到淇南去传旨?”
袁公公笑意微僵,他就知道此事瞒不过混迹官场的老油子,不过毕竟是奉命秘密行事,不好直接承认。
他随口胡诌:“洒家在淇南有个远亲,趁此良机,前去探望亲戚。”
他进观东正是以探亲的名义,言外之意,他到淇南亦是去传达圣意。
刘宁唇角含笑:“观淇九地亲似一家,公公既到淇南去,我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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