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积弊,早已是朝廷心腹之患,侵蚀国本,苦累百姓。以往或因时局,或因掣肘,难以根除。如今既有上命,正当借此东风,涤荡污浊。”刘文卿悠悠道。
谢道衡心中疑虑未消,试探着问道:“文卿兄此言固然在理,只是你向来不涉党争,如今这般积极,就不怕被人误解是投靠了凤仪宫?”
刘文卿闻言,竟是轻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复杂,几分感慨。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刘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陛下静养,皇后摄政,既受国事,刘某便当恪尽职守,为这大齐江山、天下黎民操劳,此乃臣子本分,谈不上支持谁,反对谁。”
话虽如此,但已经是一种倾向了,至少不反对。
谢道衡更是好奇。他知道刘文卿并非趋炎附势之人,其家族清流,本人在士林中声望颇高,能让他有如此转变,绝非仅仅因为皇后昨日立威那般简单。
若他是皇后,自然是高兴的。
骤然投靠的用着也不放心啊,随随便便就倒头的那是墙头草。反而是刘文卿这种有能力又忠心的人才让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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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未散,宫苑内尚带着几分湿漉漉的寒意。
“娘娘,燕国公世子沈瑜求见。”
孟临渊执笔未停,只淡淡道:“宣。”
珠帘轻响,一阵清雅的沉水香先飘了进来。
但见沈瑜身量七尺有余,穿着绛紫色团花江绸袍子,外罩件孔雀羽捻金线的斗篷。玉带松松系着,墨发用根羊脂玉簪随意挽起,更衬得面容皎若秋月,神采风流。
他身后跟着四个小内监,抬着两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
“臣,沈瑜,请皇后娘娘安。”他行至御前,撩袍一拜,动作行云流水。
青年唇若涂朱,目如点漆,额间碎发掠过眼睫,金冠垂下的明珠影子在他面庞上摇曳生辉。
“起来吧。”孟临渊搁下笔,抬眼看他。“世子此来何事?”
沈瑜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份厚厚的礼单,双手呈上:“听闻娘娘近日为国事操劳,臣心中感佩,特备上些许薄礼,聊表心意,望能为娘娘分忧。”
侍立一旁的锦书上前接过礼单,转呈给孟临渊。
孟临渊展开只看了一眼。
这哪里是薄礼?
礼单上罗列的不是寻常的金银珠宝,而是京郊三座储量丰富的煤矿、江南两处大型织造工坊、几艘大型货船及其沿线三个码头的一半股契,最后一项,更是直接标注了白银五十万两。
上次江南巡盐似乎整个江南才交了两百万两吧?
“沈世子,这份薄礼,未免太重了。”孟临渊合上礼单,“燕国公可知情?”
沈瑜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姿态闲适:“国公爷嘛,自然是……不太知情。不过,这些东西都在臣名下,臣自有处置之权。”
孟临渊见他这副纨绔姿态,有些无奈,“我听说最近燕国公被气得不轻。”
燕国公也是聪明,自然不愿绑上她这条船,昨日怒打世子的风声几乎传遍了京城,想来也是急着撇清关系。
虽然他瞒的紧,只放出了打世子这么一个消息,众人也猜测是不是沈瑜又斗鸡摸狗的不务正业了,但是孟临渊自然是知道原因的。
她垂下眸,“其实倒也不用把国公府卷进来。”
说到底是夏容与穿越到沈瑜身上,此事风险又大,燕国公府难免不会被当成靶子,众矢之的。
夏容与闻言,凤眸微微一弯:“娘娘这般为燕国公府着想,倒让臣受宠若惊了。”
他随手把玩着腰间玉佩,语气随意却笃定,“不过臣这么做,正是为燕国公府谋个长远。难不成娘娘觉得自己会输?”
他忽然倾身向前,明珠光影在他精致的面庞上流转,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戏谑:“真要论起来,是国公府沾了娘娘的光才对。”
孟临渊闻言挑眉,对上他自信满满的目光,不由失笑:“倒也是。”
见她神色缓和,沈瑜得寸进尺地凑近些,笑容里添了几分纨绔子弟的顽劣:“那...…臣花了这么多银子,能不能向娘娘讨个官做做?”
青年本就生得风流绮丽,此刻刻意展露笑颜,更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孟临渊端详他片刻,竟真的点了点头:“准了。回头拟个缺给你。”
待他离去,锦书上前整理奏折,轻声提醒:“娘娘,沈世子固然人才出众,但您还是莫要被美色所迷才好。”
孟临渊挑了挑眉,忽然觉得自己现如今像极了昏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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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临渊自然不会真的被美色所迷,但她确实需要夏容与——或者说,需要一个亲信。
夏容与要的官,很快便下来了。并非什么显赫要职,而是户部清吏司下属的一个员外郎,品级不高,却恰好在谢道衡和刘文卿正在全力梳理的田亩赋税账目这个关口上。
这个位置,既能接触到核心的财政数据,又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正适合沈瑜这种关系户暗中行事。
消息传出,朝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多数人只当是皇后给献上厚礼的燕国公世子一个闲差安抚,甚至有些清流暗中鄙夷,认为皇后终究难脱短视,开始任用幸进。
沈瑜倒也不负众望,上任第一天就迟了半个时辰,穿着一身官服晃晃悠悠进了户部衙门,对着一堆枯燥的账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谢道衡看得眉头紧锁。
然而,几天后,当沈瑜将一份梳理得条理清晰重点标注的汇总轻飘飘放在谢道衡案头时,这位户部尚书才真正吃了一惊。
上面不仅罗列了数据矛盾,还附上了几家与永王过往甚密、如今虽未明着参与叛乱但产业庞大的勋贵名下的田庄异常情况,甚至隐约指向了两位在朝中素有清名的文官家族。
“沈员外郎……这是从何得知?”谢道衡压下心惊,沉声问道。
夏容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把玩着腰间新换的翡翠坠子:“谢大人,这世上但凡有利益往来,就总有痕迹。有些人藏得深,无非是仗着没人敢查,或者查不到关键处。我沈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门路广,三教九流的朋友也多。打听点消息,不难。”
他话说得轻巧,谢道衡却明白,这背后需要何等庞大的人脉网络和金钱开道。皇后将这尊财神放进户部,分明是要借他之手,更快、更狠地撬开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堡垒。
呵,纨绔子弟么,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有了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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