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最后一天，星期四，天气晴。
上午八点，李闻白载着方知绿去了附近的一家营业厅。
坐在营业厅里营业的是个青年，长相挺清秀的，就是模样很颓废。穿着双人字拖正翘着腿打游戏，见客人来了，眼神都没分出半个。
李闻白拧着眉上前敲了敲台面。
青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李闻白环抱着双臂等待。
游戏声渐弱，青年抽空望了一眼，一眼过后，腿放了下来，背也挺直了。
“闻白，你怎么来了。”
“怎么，影响你打游戏了？阿叔要是知道你就这么对待客人，你猜会不会用鞭子抽你。”
青年干笑了一声，“这个，你别说嘛。抽我算轻的，大学生活费不给就真完了。”
“好说，给我一张电话卡。”李闻白伸出手，“办最便宜的套餐。”
“你不是办了吗？”
“不是给我办的。”
“那给谁。”
李闻白稍稍侧身，露出一个清秀漂亮的女生，看见他，女生视线躲避了一下，而后又转回来，朝他露出一个拘谨礼貌的笑。
“靠。”
营业厅里冷气很足，交出身份证，青年在电脑上帮她操作什么，方知绿就安静站在一旁吹着冷气。
在李闻白面前她可以不那么拘束，但一来到陌生的环境，方知绿不由得拘谨起来。
青年时不时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奇怪，不是恶意的眼神，也不是凝视的眼神，而是类似于小学生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竭力控制住表情地偷看。
第四次的偷看，视线不小心相撞，方知绿立马撇开视线，她转过身，装作感兴趣地打量起周围的陈设。
“方知绿。”李闻白突然喊她。
“嗯？”
“过来选个号码。”
方知绿凑了过去，电脑上排列了一片号码，密密麻麻的，看着头晕。
“随便选一个吧。”
“你应该要用很多年，确定随便？”
青年把电脑屏幕朝方知绿挪了挪，附和李闻白，“还是仔细挑挑吧，你喜欢哪个数字？”
方知绿思索了一会儿，回答：“七。”
最终挑了一个尾号连着三个七的号码。
挑好号码，后续的操作就简单了，青年帮她的手机插上卡，顺便给手机贴了个新膜。
“好了，卡里存了一百，现在可以用了。”
他把手机递给方知绿，方知绿朝他微笑，礼貌道了声谢，想起还没给钱。
手机卡、预存的费用以及新的屏幕膜，她准备问一共要多少时，李闻白伸出了手臂。
手臂横亘在方知绿与青年之间，指间夹了一张红色纸币。
“给你，再给我拿一个手机壳，谢谢。”
青年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震惊，“哎哟，要不要脸啊，干脆把店给你得了。”
李闻白没有接话茬，只是很平淡地感慨一句，“好久都没见到阿叔了。”
“...”
一切弄完，可以离开的时候，方知绿的步伐迈得很快。
她怀疑再不走就要被那个青年给撵出去。
李闻白倒是走得悠闲，出了店门，也没着急走，而是在店门口支起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不走吗？”
“不着急，这里网速很快，我下载点资料。”
李闻白掏出自己的手机，随手将脚边一个折叠小凳子递给方知绿，方知绿接过展开，跟着坐了下来。
营业厅门半掩着，门外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阳光被遮蔽，还能蹭到室内往外溢出的冷气，倒不是很热。
“李闻白，这个给你。”
方知绿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纸币有些旧了，但被压得很平整，只有几道大的折痕。
李闻白闻言抬起眼皮，他注视着方知绿，唇线绷直，迟迟没有动作，方知绿迟疑地将纸币又往前递了递，他伸出手，胡乱将纸币塞进口袋里。
“手机壳喜欢吗，不喜欢还可以回去换。”
提到这个，方知绿就有点尴尬。手机壳是粉绿格纹的，浅淡的颜色，中间印着一条绿色的小鱼，更明亮的绿色，简单却很少女心的款式，是李闻白挑的。
方知绿不知道它价值多少，但肯定不是零元。
“这样好吗？”
“喜欢吗？”李闻白执着地问。
方知绿轻轻点头，手机壳好看的。
“那就行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跟他很熟，以前他的假期作业全是我帮他抄掉的，占点便宜怎么了。”
稀松平常的语气，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确实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只是对于方知绿而言不是。
她总在衡量，别人付出一点，她就在谋算该怎么还回去，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在她身上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以很羡慕李闻白。
“李闻白，你朋友好多啊。”她由衷地感慨。
“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觉得，沾你光了。”
李闻白笑了，树荫下，男生的眉眼比平常更加柔和一些，“一点小事，算什么沾光。”
某种情绪突然从心间上涌，而后在夏日的空气中炸开，砰的一声。
方知绿决定纠正自己刚才的想法，接受李闻白的好意，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不那么难的事。
“存个号码吧。”
李闻白将手机递给她，“说不定哪天就需要联系了。”
“好。”
方知绿接过手机，老老实实打上自己的名字，再输入自己的手机号。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号码，茫茫人海中，拨通这个号码，就可以精准地定位到她。
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随便选一个号码。
“为什么是数字七？”
李闻白此时突然问了一句，问题与她此时的心境重合，方知绿愣了一下，很想脱口而出她的真实想法，因为今年的七月是李闻白参与进去的七月，是那么多年来最为特别、最为幸运的一个月。
但这种说法太过暧昧，会让李闻白误解她的意思。
于是话到嘴边，方知绿换成了另一个理由。
“因为今天是七月末啊，纪念一下。”
“这样啊。”李闻白点点头，眼皮半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存完号码，李闻白的东西还没有下载完毕，方知绿坐在一旁默默等待，顺便研究起手机。
初中开始，班里的同学大多有了企鹅号，开学的时候，脸都还没认全，大家就把企鹅号加了个遍。
当时有人要她的，方知绿轻轻摇头，那人以为她不给，生气地扭头走了，方知绿本想喊住她解释，但话到嘴边，被她咽了下去。
承认她没有企鹅号这件事，好像更加难以启齿。
她被莫名的羞耻感觉笼罩，成为他人眼中高冷不易接近的同学。
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时的自己挺好玩的，其实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昵称那么难想吗？”
干净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唤醒，方知绿扭头，李闻白的视线停留在她的手机界面。
界面上，她正准备输入昵称。
“啊，没有。”
“那怎么一直不填？”
因为刚才走神了，方知绿心里默默回答。她有想好的昵称，很久之前就想好了，她正准备打上去，想到那两个字，又觉得有点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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