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并未带来丝毫暖意。
它像一层稀薄的冷霜,涂抹在远征工厂这片躁动不安的废墟之上,让每一片钢铁的轮廓都显得愈发狰狞。
疯狂的喧嚣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有组织的狂热。
这里不再是混乱的工地,而是一个巨大的、以血肉为齿轮、以意志为熔炉的献祭场。
那台功勋卓着的挖掘机,此刻正被它的创造者们亲手肢解,每一颗螺栓的拧下,每一块钢板的剥离,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悲鸣。
这悲鸣,却是这支绝境之师的创世序曲。
路承舟彻底化身为这场献祭的主祭。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这片钢铁丛林中穿梭不息。
汗水与油污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诡异的图腾,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倒映着无数旋转的齿轮与复杂的力学结构。
他的大脑,就是一台超越时代的超级计算机,正以惊人的速度将眼前这堆庞杂的废铁,分解、重构,赋予其全新的生命。
“停!王师傅,那根传动轴不能用撬棍,会损伤花键!”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精准地制止了一名老工人的野蛮操作。
“用乙炔,对着轴承座外圈加热三十秒,匀速转动,我要它无损脱离!”
“还有你!”
他指向另一边几个正用大锤猛砸一块配重铁的工人,厉声喝道,“蠢货!那是铸铁,不是钢!给我用楔子,沿着它的铸造合模线打进去,我要完整的一块!”
他的每一道指令,都精准到了极致。
他仿佛能看透每一块金属的内在纹理,洞悉每一颗螺丝的疲劳极限。
工人们从最初的盲从,渐渐生出一种近乎于敬畏的信服。
他们发现,在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总工程师面前,自己那几十年赖以为生的经验,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老钳工张师傅,厂里资格最老的技术刺头,此刻却像个小学生般,跟在路承舟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刚刚拆下的齿轮,满脸都是困惑与不甘。
“路总工,我不明白。”
他终于忍不住,拦住了路承舟的去路,“这块小齿轮的模数和压力角都对不上,咱们根本没有能跟它啮合的零件,拆下来有什么用?”
路承舟停下脚步,他瞥了一眼那齿轮,甚至没有伸手去接,便冷冷地吐出了一串数字:“M4,20度标准渐开线,渗碳淬火处理,硬度58洛氏,我不用它来传动。”
他伸出两根沾满油污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出一个奇异的形状。
“我要把它固定在动力轴的末端,利用它的离心力和硬度,做一个最简易的、用来打磨刀头的砂轮。明白了吗?”
张师傅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将传动齿轮,当作砂轮来用?
这种想法,简直是闻所未闻,是离经叛道!
可当他顺着路承舟的思路在脑中飞速推演时,却惊骇地发现,这……
这该死的居然是可行的!
一种巨大的、被彻底颠覆的震撼感,让这位老工匠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看着路承舟那张年轻却写满冷酷理性的脸,终于低下了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由衷地、带着一丝颤音说道:“……明白了。”
这一刻,路承舟的权威,不再来源于江卫国的任命,而是来源于他自身那深不可测的、碾压众生的技术实力。
他用知识,为这群野蛮的信徒,戴上了理性的枷锁。
江卫国始终没有介入这场技术的狂欢。
他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站在战场的边缘。
他早已让人从食堂的废墟里扒拉出了几口大锅,架在火上,煮着浓稠的苞米面糊糊,又蒸上了一笼笼黑面馒头。
他不说一句鼓劲的话,只是在某个工人因为脱力而险些摔倒时,默默地递上一碗滚烫的热粥,或是在一片呛人的烟尘中,将一块湿毛巾塞到工人的手里。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命令和最坚实的后盾。
他让这群疯狂运转的机器,有了源源不断的燃料,也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钱卫东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蜷缩在自己的吉普车里,车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晨露。
他透过模糊的玻璃,看着外面那热火朝天的、宛如地狱绘图般的景象,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些人不是在搞生产,他们是在进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邪教仪式。
那台挖掘机,就是被献祭的圣兽。
而路承舟,就是那个挥舞着祭刀、口诵咒文的大祭司。
至于江卫国……
他就是那个端坐在神座之上,默许并享受着这一切的、最恐怖的魔神。
他看到江卫国向他走来,敲了敲车窗。
钱卫东哆哆嗦嗦地摇下玻璃,一张惨白的脸上挤不出半点血色。
江卫国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滚烫的、散发着粗粮香气的黑面馒头递了进来。
“吃点吧。”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天亮之后,还有更硬的仗要打。”
钱卫东看着那个馒头,又看了看江卫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悲哀与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他颤抖着接过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那粗糙的口感剌得他喉咙生疼,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就在此时,工地中央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行!总工,这根主梁拆不下来!”
一声焦急的大喊,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挖掘机的底盘上,一根作为核心承重结构的巨大工字钢主梁,如同一条钢铁巨**的脊骨,与整个底盘焊死在一起。
几名工人用尽了办法,撬棍被压弯了,大锤砸在上面也只是留下一片白印,它却纹丝不动。
这根主梁,是路承舟构想中,“洪荒机床”最关键的基座,是整台机器的“龙骨”。
如果拆不下它,所有的构想都将成为空中楼阁。
刚刚被拧成一股的气势,顿时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路承舟飞奔而至,他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锁死。
这是当年建厂时,为了加强结构,用最好的焊条、由最顶级的焊工硬生生焊上去的,其牢固程度,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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