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欢呼过后,是更加深沉的寂静。
那根沉重的工字钢,如同一座刚刚出土的方尖碑,静静地躺在空地中央。
它粗粝、冰冷,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它既是胜利的战利品,也是下一场无声战争的起点。
狂热的浪潮退去,露出了冰冷而坚硬的现实礁石。
工人们围绕着这根巨大的钢梁,脸上的兴奋与激动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的茫然。
他们成功地将它从挖掘机的尸体上剥离下来,可然后呢?
这根钢梁,将是那台“洪荒机床”的基座,是承载一切的龙骨。
它必须被安放得绝对水平、绝对稳固。
任何一丝一毫的倾斜或震动,在未来的机械加工中,都将被放大成灾难性的误差。
可是,在这片连水泥地都未曾铺就的废墟上,如何寻找一个绝对的水平基准?
他们没有水平仪,没有经纬仪,甚至连一把像样的长直尺都没有。
他们只有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和一堆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最简陋的工具。
“路总工……这……”
老钳工张师傅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用脚尖试探性地踢了踢钢梁旁边的冻土,那地面坑坑洼洼,坚硬如铁,“这地不平,怎么放?”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燃起的火焰上。
是啊,怎么放?
把它放在这片崎岖的土地上,它自己就是歪的。
一个歪斜的地基,如何能孕育出一台追求精度的机器?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了路承舟的身上。
他们像一群迷途的信徒,等待着他们的神只降下新的神谕。
路承舟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绕着那根工字钢缓缓踱步,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疯狂的火焰已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冷酷的、绝对的理性。
他在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着这片土地;用自己的目光,审视着每一寸空间。
他像一个立法者,在创造一个新世界之前,首先要为这个世界,定义最底层的物理规则。
“水平,是相对的。”
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们没有工具去测量绝对的水平,但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水平面’。”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坚硬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矩形,刚好将那根工字钢囊括在内。
“孟山!”
“到!”
孟山一个激灵,大步上前。
“带人去找工厂里最长的水管,要透明的塑料软管。”
路承舟头也不抬,继续下令,“再找两个空玻璃瓶,几根木桩,还有一桶清水。”
这些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没人能理解它们的用途。
但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去质疑路承舟的任何一句话。
孟山二话不说,带着人转身就跑。
接着,路承舟又转向了张师傅。
“张师傅,带上你的人,去找最厚实的枕木。我要你们用斧子和手锯,把它们加工成高度完全一致的木楔。记住,是完全一致,我允许的误差,不能超过一张纸的厚度。”
张师傅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没有任何测量工具的情况下,用最粗笨的斧头和锯子,将坚硬的枕木加工成精度如此之高的木楔?
这根本不是钳工的活,这是木匠宗师才能挑战的技艺!
然而,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应道:“是!”
他转身离去,那佝偻的背影里,带着一种接到圣旨般的决绝与庄严。
很快,孟山等人便带着路承舟需要的东西回来了。
路承舟拿起那根长长的透明软管,将清水灌入其中,直到两端都露出清澈的水柱。
他将软管的两头分别绑在两个玻璃瓶的瓶口,一个简陋到极致的、却蕴含着最古老物理法则的工具,就此诞生。
连通器。
“把木桩钉在我画的四个角上。”
路承舟指挥着。
四根木桩被应声钉入冻土。
他将一个玻璃瓶固定在其中一根木桩上,然后让另一名工人拿着另一个玻璃瓶,走向对角的木桩。
“上下移动,直到两边的水面,在同一条视线上。”
工人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操作着。
当软管两端那两条看似毫不相干的水柱,在众人拉远的视线中奇迹般地重合为一条直线时,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叹。
他们仿佛亲眼见证了一个魔法。
“画线!”
路承舟一声令下,工人们立刻用墨斗在两根木桩之间,弹出了一条笔直的、绝对水平的黑线。
用同样的方法,他们很快就在四根木桩之间,拉出了一个完美的、悬浮在崎岖地面之上的水平矩形。
这个由四条墨线构成的虚拟平面,就是路承舟为这台“洪荒机床”所立下的第一条、也是最根本的律法——基准平面。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困扰所有人的天大难题,竟然被这样一种近乎于儿戏的方式,如此优雅、如此精准地解决了。
钱卫东在不远处看得浑身发冷。
他意识到,路承舟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掌握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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