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帜渐渐逼近,纯黑色的战马上,身着玄黑铁甲的士兵脸戴狰狞的鬼神面具,铠甲上的尖刺在阳光下反射着尖锐的冷光。
“是……是傩面军!!彻侯大人……回来了!”
有老臣喉结剧烈地颤动着,嗓音不知是欣喜还是恐惧。
这支恶鬼般凶猛的军队在战国末年,曾跟随彻侯廖若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傩面军所到之处,曾有着“寸草不留,厉鬼亦哭”的传闻,哪怕是最爱啼哭的小孩子,在听到这三个字后,都会骤然失声。
很快,冲杀的呐喊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尖锐的箭啸令所有人耳膜轰鸣,三尺长的狼牙箭瞬间将所有叛军湮没,但凡有人想反抗,喉咙就已经被利箭所贯穿。
廖若策马冲在最前面,狮子青的鬃毛猎猎飞扬,及至大殿前后,她猛地跳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跃入殿中,周焕还没来得及拔刀,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人头就已经从肩膀上飞出!
杀了周焕后,廖若将手里提着的东西,一下子掷于晏王安面前。
“晏王安,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这是什么。”
那颗头颅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沾满血污与尘灰,最终停在他靴前,双目圆睁,正对着他,眉眼因恐惧和死亡而扭曲,却依旧清晰可辨。
晏王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竟是他已经成年的儿子,晏国世子的头颅!
难道……晏国?!
他的大脑一片轰鸣,几乎无法思考,巨大的震惊与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晏王安还未从这灭顶的打击中反应过来,紧接着,一个冷冷的、他绝不愿在此刻听到的嗓音自殿外传来,清晰得如同冰凌坠地。
“晏王安,你是不是都忘了朕当初是怎么坐稳这个皇位的?”
循声看去,本已经死去的女帝,在齐□□皎的搀扶下,缓缓步入殿内。她的出现,宛如死局中陡生的变数,瞬间扭转了所有人的认知。
迎着晏王安错愕的目光,女帝扬起手,轻飘飘吐出一个字:
“杀。”
四周的傩面军闻令而动,如鬼魅突进,刀光如雪。
顷刻之间,原本处于上风的叛军被击倒一片,血溅上朱红的宫墙,留下斑驳的痕迹。反抗者才举兵刃,便被更沉的力道格杀、劈翻。不过几个呼吸,残存的叛军已如刈草般伏地,兵戈坠响之声零星沉寂。
一场傀儡戏,终于演至大结局。
每个人既是看客,又是戏中演员。
晏王安兵败如山倒,面对自己的溃败,他颓然地跪在一地尸体里,鲜血将他的长袍,都浸染成了暗褐色。他的左右皆是傩面军,沉沉铁甲映得他的脸色透着死人般的灰白。
他突然抬起头,迎着女帝的目光,直直与她对视。
“陛下,你既已悉知臣的计划,臣临死之前,可否问陛下一件事?”
“说。”女帝言简意赅。
晏王安一字一顿,嗓音嘶哑却透着满满的不甘:
“臣当初作为一国之君,携臣子与亲族,向陛下俯首称臣,帮助陛下改朝换代,如今……却只能在帝都当个闲散郡王,陛下当真认为,皇太女担得起这江山社稷吗?先帝驾崩多年,臣……原想劝慰陛下,却被陛下断然拒绝,陛下为何就不肯给臣一个机会?!难道在陛下心里,臣只配做皇太女的磨刀石吗?!”
女帝冷冷一笑,居高临下地俯瞰他,反问:
“怎么,朕不能将你当成皇太女的磨刀石吗?”
她霍然起身,一步步走下玉阶,龙袍翻涌如云间惊雷,绣金履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叩出冰冷的回响。
最终,她停在晏王安一步之遥处。
“晏王安,你当真以为,朕能容你活到今日,是因为你姓姬?是因为那套腐儒整日挂在嘴边的宗法制?笑话!这万里江山,是朕与先帝跨马横槊,一寸一寸从血海尸山里拼杀出来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我们的血汗,每一座城池都回荡着我们的战鼓!”
“你做了什么?你所谓的‘俯首称臣’,不过是在大军压境、兵临城下时的权衡自保!是败者唯一的、也是最聪明的选择!朕许你郡王之尊,锦衣玉食,已是天恩浩荡!”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可辩驳的帝王之怒:
“你问朕为何不肯给你机会?朕给你安享富贵的机会,你却用来结党营私,陷害忠良!你问太女是否担得起?朕告诉你,她流着朕与先帝的血,自幼秉政于朕侧,她的胆略、她的仁心、她的见识,朕看得清清楚楚!她或许稚嫩,正需你这等包藏祸心之辈来磨砺锋刃!”
“而你——”女帝的手指几乎要点上他的眉心,“竟痴心妄想,以为凭你那点不甘和算计,就配让朕将先帝与朕毕生的心血拱手相让?让你这等只知玩弄权术、却无开疆拓土之魄力、无护佑万民之仁心的人,染指江山社稷?晏王安,告诉朕,你——配吗?!”
晏王安张了张口,双唇无力地蠕动着,想要说什么,然而,话还没出口,尖锐的箭啸声破空而来!
璇玑的指尖扣紧弓弦,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她盯着晏王安那张因惊惧而扭曲的脸,公子景满身是血倒下的画面在眼前反复撕裂。每一寸血液都在沸腾叫嚣,杀意如毒藤般绞紧她的心脏。
“这一箭,为景受的苦痛!”第一支离弦之箭带着尖啸,狠狠钉进晏王安仓皇抬起的掌心,血花炸开,他凄厉的惨叫刚脱口——
第二箭已至!
“这一箭,为所有将士和朝臣流过的血!”铁矢精准地穿透他膝骨,碎裂声清晰可辨。晏王安惨嚎着跪倒在地,狼狈不堪。
璇玑脸上溅落一滴温热鲜血,她眼神冰寒,没有丝毫动摇。第三箭随之而上,毫不留情地贯入他另一侧肩膀,将他彻底钉在地上。
“而这一箭,”她声音嘶哑,却字字淬毒,压下了他所有的哀鸣与乞饶,“为你向兆朝子民欠下的债!”
最后一道银光疾闪,箭簇没入咽喉的闷响截断了所有声音。
晏王安双目圆瞪,喉间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最终重重倒地,再无声息。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来帝都拜见女帝时,看见玄色旌旗下的华服女子,其时天刚破晓,她站在华章台上,如朝阳冉冉升起,令人目眩神迷。
璇玑松开弓弦,胸膛剧烈起伏。她看着那具再无生息的躯体,眼中沸腾的怒火缓缓沉淀,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亲手射杀了晏王安后,璇玑踏过遍地血腥,快步上前,“母皇……”
即便已经知道大殿里死去的是女帝的傀儡,但此时此刻,劫后余生的她,确定女帝安然无恙,仍旧忍不住盈泪于睫。
她很想一把抱住她,但看到女帝的表情后,又生生止住步。
女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镇定与平静,然而眼眸深处,却有对女儿的欣赏与肯定,她向着璇玑微一点头后,温和道:
“今天的宫变上,你表现得不错,朕已经令神医谷叶氏的家主快马加鞭赶过来,傍晚便能进宫,景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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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在蚁群一样忙碌的宫人的清洗下,明华殿内外的死尸被搬运一空,就连白玉石阶上的血水,都擦拭得一干二净,香炉里添了大把大把的百合香,用以遮掩之前的血腥气。
若非浮雕的缝隙里还残存着深褐的血痂,任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如此一场惊心动魄的政变。
“景的伤势如何了?”女帝见叶神医从寝殿里出来后,静静问她。
叶神医点点头:“已经替他止住血了,箭簇也取了出来,性命虽无大碍,但他……依旧昏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闻言,一直守在外面的丹皎和璇玑均是松了口气。
丹皎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幸而陛下一早就发现晏王的阴谋,预料到他会派墨翟借傀儡戏的机会行刺,让我提前服下龟息丹,放松他们的警惕,不然以晏王安的狼子野心和晏国的势力,想要连根拔起他们,还真有些困难。”
璇玑微微一怔。
她蓦地抬起眼:“所以……母皇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我而已?就连姑姑的遇刺,都在母皇的设计之中?所以……母皇这些天来,表面卧病在床,实则一直在考验儿臣?”
一连两个“所以”,暴露少女起伏的心情。
丹皎看了一眼女帝,半晌,总算开口:“是。陛下与我知道晏王安谋反的意图后,便提前布置好了这一切。就连先前彻侯回山阴郡,也在陛下的设计之中——早在销金窟一案结束后,陛下便对晏王起了杀心,故意等他在假翡翠一事里露出马脚,便令彻侯率军前往晏国削藩。”
闻言,璇玑轻轻扬了扬唇,露出一个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的笑。
“我早该想过的,母皇手段如此高超,就连父皇都自叹弗如,又怎会轻易中了别人的埋伏……”
她摇摇头,好似在笑自己的愚蠢,“不愧是母皇呵,果然是好心思,好手段!就连……就连儿臣的婚礼上,您都不曾透露半点,白白坐视儿臣为您担忧——甚至有一瞬间,儿臣竟然想用自己的命,去换您的命。”
然而说着说着,她本就红肿的眼睛里,再度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是母皇,儿臣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觉得自己更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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