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之时,尚文已经踏上了流放的道路。
他一步步靠近长安城门,又一次次回头,可他的期盼全都变成了宁静的空荡荡。
“呵,我在期待些什么?”尚文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破了洞的鞋履,自嘲地笑道。
他早该明白的,他的父亲为了避害,连朝堂上都不肯为他求情一句,现在又怎会送他上路。
“尚公子,该出城了。”押送尚文的短解把尚文交给下一段路的短解后说。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尚文的名字。
他都不需要回头,就已经知晓来者何人。他也没想到,最后来的人竟是最不可能也最不应该来的人。
尚文回过身,耷拉着眼皮,阴沉地看着冯麓,“验方使大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若是来看笑话的,那你应该满意了吧。”
冯麓不回应他那带着刺的苦涩自嘲,从手里递给他一个行囊,“你的伤受不了日头曝晒,所以你尽量多走阴凉处。还有,行囊里面装了我自制的药膏,身上疼时或者被蚊虫叮咬时涂一涂会好受些。”
尚文紧咬着后槽牙,喉结上下动了动,没接过那个行囊,横眉冷问:“验方使大人为何不恨我?我可是要杀你的人。”
“我死不了的,恨你也只是浪费生命。”冯麓微微仰视,用一双犀利的眼神直视着对方,好像要透过他看到世界的彼岸。
尚文感觉到什么,环视四周后压低声音问:“此话何意?”
冯麓似笑非笑地说:“尚公子,我猜,你一定是被人教唆了什么才想到火烧医馆这招,毕竟既可以杀了我、又可以毁掉验方,最后还可以把罪责甩到我头上这样一石三鸟的好计策不像你这个脑袋可以想出来的。”
“你!”
“好好照顾自己别死太快了,你还要亲眼看着我的解药大功告成呢。不过解药这点你可以死心,我是不会让你用上的。”冯麓把行囊直接往尚文怀里塞,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毕竟这是对你的惩罚。”
尚文低头看着手里鼓鼓的行囊,心里五味杂陈。要不是他父亲在前一天的节日酒局上怂恿他干掉冯麓,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也曾与父亲提起过,作为雍州牧出手解决一个验方使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可那位在官场上游刃有余的父亲居然说他要的就是验方使死得轰轰烈烈。
尚文犹豫了,他想报复,但不是以对方死亡的方式。可尚楷之却搂过他的肩膀忆往昔:“儿啊,你还记得你娘怎么死的吗?那惨状我一回想起来就泪流不止,爹实在不想你也像你娘那样离开我,你要是也没了,爹要怎么活啊。”
“可是……这样解药就做不成了。”
“你放心好了,大唐盛世人才辈出,一个‘冯麓’死了,还会有别的‘冯麓’顶替这个位置,到那时,爹一定让你第一个用上解药!”
尚文就这样被尚楷之用九分谎言一分真心哄骗着,参与到了这场看似暗杀冯麓解救儿子实则只为打碎李麒解咒梦的阴谋中。
朝阳已经逐渐升至树梢上,尚文仰头看着湛蓝得没有一丝点缀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恨自己看明白得太迟了,其实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他反正都会在二十五岁之前死去,所以他的感受根本就不重要。
“尚公子,该上路了,别误了时辰。”短解再一次催了尚文。
这一回是真要走了,是不是该跟这个只待过一天的长安做个告别?
尚文再次回头,仔仔细细看了看长安的城门和宽阔的大路。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象征着大唐辉煌的都城。却没想到金碧辉煌之上是亲近之人的假意,漫天黄沙之中是敌对之人的真心。
金属碰撞声富有节奏地逐渐远去,尚文也正式踏上这场已知结局的长路。
另一边,冯麓正迎着朝阳回宫。她面色凛然地一步步走在青石板上,一颗心越变越冷。
就在李麒宣布判决的那个瞬间,冯麓把所有的一切都想通了。
陪伴皇后的请求,凌之韫的欺君之计,尚家的谋杀,隐藏的暗卫,她看到的听到的,全是李麒想让她知道的。
李麒一次又一次留着她的性命只是为了暗中牵制住文官集团,甚至不惜费尽心思专门上演一出夫妻情深,以及连使者偷跑出宫都察觉不出的愚钝至极。
冯麓细思起李麒让冯麓直抒己见的动作。短短一句“验方使你有何见解”以及由斩刑到流放的变更,不仅抬高了验方使的地位,也对其他臣子进行了敲打,更重要的是,这是加强皇权树立威信的关键之举。
一阵清风袭来,带着梅花淡淡的香气,可入春的微风却让冯麓汗毛直立。
她开始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李麒,如果如实相告,怕是再无情无义的利用他都能找出冠冕堂皇又天经地义的理由。
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长安的黄土中吧,冯麓暗自决定着。
应该是受了寒,冯麓一回到蓬莱殿就不停地流鼻涕,凌嬗二话不说立即找来太医来抓药,还吩咐小厨房炖了参鸡汤。
“娘娘,我只是风寒而已。”
凌嬗叉着腰严肃地说:“风寒也是病!今日,汤和药你必须全部喝完,一滴都不许剩!”
冯麓无奈地应下:“……是。”
头疾开始发作,冯麓下午甚至流了鼻血,这是她来到大唐第一次无端流血,看来是血纹症已经加重了。
凌嬗着急地跑来询问情况,冯麓用自己的帕子塞住鼻子,摆摆手笑着说:“无碍,想是汤太补了的缘故。”
“怎么会?以前又不是没有喝过参鸡汤。是不是还有别的病症?我再叫太医来看看。”
冯麓生怕自己的血纹症被查出来,赶紧伸手拦住凌嬗:“娘娘,不用麻烦太医了。我就是医师,最清楚自己的身子,我说没有大碍就肯定是没有大碍。”
面对坚定的冯麓,凌嬗只好妥协,“好吧,听你的。”
侍女从殿外走进来,禀报道:“娘娘,齐衰三年[1]后的吴国夫人今日回宫了。”
凌嬗一下子愣住,尔后惊喜地追问:“真的吗?夫人回来了?那她现在人在哪儿?”
“正在紫宸殿面圣,应该过会儿就来蓬莱殿了。”
凌嬗欣喜若狂,好似遇到了什么好事儿,冯麓好奇地问:“娘娘,看您如此高兴,这位吴国夫人应该是您的好友或家人了?”
“可以说都不是,也可以说都是。”凌嬗卖了个关子,坐到冯麓身边问,“你猜,她是什么人?”
冯麓抿着嘴摇头,“猜不出来。”
“哈哈猜不到吧,是陛下的乳母!她在宫里是颇具威严的女子,资历甚高,先皇后走得早,所以她是目前整个后宫唯一接触过先皇后的人。”
冯麓看着凌嬗谈起这个对她很好的夫人,心里又忽然有了一些不详的预感,而这些不祥预感的源头就在于那句“唯一接触过先皇后的人”。
“对了,麓麓你知道陛下还有一个早夭的妹妹吗?这位吴国夫人不仅是陛下的乳母,还是安昀公主的乳母呢。”
冯麓心里警铃大作,瞳孔都不自觉颤动起来。她脸色煞白,语气却还要伪装成毫无波澜的样子,说:“娘娘,我怕过了病气给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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