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宫宴上有些小插曲,但谢定离开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
他本就是少年心性,这会儿大胜而归,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再加之这宫宴本就是为他而设,宴上自是人人追捧,他转瞬就将那点违和忘在了脑后。
待到曲终宴散回到家中,谢定远远就看见家里的管事迎了上来。
如今谢家爵位得复,眼前人也从私仆变成“家丞”了。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比起那些疏远的谢氏族人,这府里的老管家倒是更似家人了。
谢定也收起了在外的张牙舞爪,老老实实叫了一句“平叔,我回来了。”
老者亦是笑意慈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定的安分正经却也没持续几息,才被嘘寒问暖了几句,就探头探脑地往后看,“小妹呢?怎么没见她出来?”
平南:“小娘子一早就出去了,如今还未回来。”
班师的日子不是什么秘密,谢兰君就是有什么事要办也不会挑着今天,这会儿出去肯定是为了迎他了。但任谢定怎么回忆,也没在街边的路人中想起妹妹的面孔。
不应该啊?以他这百步穿杨的目力,在人堆里找个人应当还是挺容易的。
谢定开始自我怀疑。
但是这怀疑中倒是隐隐松了口气,阿篱果然去了,只是他没看见罢了。
想到这里,谢定越发坐不住了。他脚下一转,就要往外走,口中还不停地,“等小妹回来,你跟她说一声。我先出去一趟。”
但还没走出去,被平南挡在了身前。
“平叔?”
御前求娶的消息尚未传开,但平南到底是亲眼看着自家养的猪是怎么拱白菜的,对谢定要去哪儿心知肚明:只是小郎君恐怕无从得偿所愿了……
平南心底低叹了一声,开口却是,“府上送来不少拜帖,其中就有谢氏的人。到底是自家人,日后还少不了仰赖他们,郎君还是去见一见罢。”
话音刚落,就听谢定冷嗤一声,“现在想起来上门了?不见!让他们……”
“郎君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小娘子考虑。小娘子如今婚事还未商定,家中无个像样的长辈,莫不是你打算你这个当兄长亲自去帮她议亲?”
“兰君她……”谢定明显被噎住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让他们先等着。就当年那些狗屁事,我晾他们两天不过分吧?”
“郎君须得注意分寸。”
谢定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临出门前还遇到这么一件糟心事,谢定的心情一下子多云转阴。
但远远看见岑府那朱漆的大门,他还是脚下轻快了不少。
门口两尊石辟邪看得眼熟,獠牙外露、昂首挺胸,一如既往地镇守着大门。可惜这位连拜帖都没递一封的不速之客非但没生惧色,反倒忍不住跟着挺了挺胸膛。
但谢定往前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几张熟面孔穿过平化街而过。
本来昂首阔步的谢定终于想起来了,这会儿不比从前,经章台街的那一趟,他在长安城里也是声名鹊起,要是被人撞见了去岑府,恐怕会对阿篱的名声有所妨碍。
思绪念转,他也紧跟着脚步一错,绕到了侧边暗巷,猫着腰狗狗祟祟地贴着墙根绕到了府邸的后墙,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棵贴着墙根楸树。
谢定莫名生出几分唏嘘来。
他走的时候,这棵楸树还只有零星几颗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可如今已是细长的蒴果挂满枝头,只可惜没看到花朵盛开时粉白如云雾的模样。
这伤秋悲春的念头实在没个来由,反而宫宴上瞥见的那块白玉又在脑子里晃过一圈。
谢定摇了摇头,觉得一定是今日的事太多了,连带着脑子都不怎么正常了。
压下心底那细微的不安感,谢定后退的几步,借着助跑的力往上一蹬,也不见他怎么用力,转眼便置身于枝叶掩映的树干间,只余垂下的蒴果左右摇晃,仿佛刚刚被一阵劲风拂过。
谢定这墙翻得熟门熟路,上去之后倒也没急着跳下去,反而是骑在墙上往下观察了会儿。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浅浅地蹙起了眉。
从高处俯视,府中一切尽收眼底。但是谢定看着,这府邸却像是没有主人一般。
人不在?兴许是和小妹在一块儿?
谢定这么劝慰着自己,但心底有个声音却隐隐告知着他:不,这分明是主人离家多日,以至于连府中规制都有了变动。
他突然有点烦这当斥候的本事了。
无论如何,去看看便知了。
他纵身往下越去,但下去的一瞬却分了神,从空中落下的那一瞬,他分明瞥见,庭院里飞檐的一角,有木椽勾着一块未撤下的红绸,看起来挂了有几日了,绸面的光泽不在,反倒被覆了一层薄薄的尘土、灰扑扑的。
谢定不知道那电光石火之间,他做了什么联想,但是本能却有个声音,叫他不要再深想下去。视线从石板路上还未清理干净的红漆扫过,但刻意放空的思绪让这一切只是从眼前掠过。
岑府的守卫其实并不严密,谢定又对里面的地形熟悉,轻而易举地绕过巡逻的守卫。
往里走了没多久,就看见的一个熟悉的面孔:岑府的家丞,张卢。
家丞协理府中诸事,若是主人不在,去找这人准没错。
谢定脚下一转,跟了上去。
张卢脚步匆匆,原是去训话的。
一个仆妇被领到跟前,还未及行礼,就听张卢劈头盖脸地,“怎么回事?!库房那匹越罗,郡主几日前便吩咐下去,说是要裁几身秋衫给谢娘子送过去,怎地到现在还没动静?”
谢定听得一怔。
方才那点心思早就消失无踪,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笑。
阿篱倒也不必这么着急,等过了门之后,再给小姑子准备衣裳也不迟嘛~
果真是长嫂如母。
这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谢定一不留神脚下就踩了到了枯枝发出一声“嘎吱”来。
不等那边的人视线投过来,他已经飞快地压下那快咧到耳朵根的嘴角,熟门熟路地夹出了一声猫叫。
旁边似乎有仆役小声嘀咕:“真真是奇了,这狸奴倒也有几个月没来了。春日里有一阵子乍冷乍热的,咱还以为病死在外面呢。”
“噤声,会不会说话啊?!”
“这不是郡主不在么。这畜生倒也乖觉,只在郡主跟前露面……”
这点小声的嘀咕却也不影响那边的训话,张卢倒是隐有所感地往那方向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被那仆妇的回答拽回了心神。
“越罗锁边费功夫,郡主吩咐下来也才几日的光景,怎地也没那么快的。再者这料子也金贵,绣娘那边打了几遍绣样,也不敢下针……”
这话里的推托之意太过,连一旁藏着身形的谢定都听出来了,不由敛下了笑。
张卢静静地等着这仆妇把理由一一说完,只问了一句话,“什么时候能好?”
“这、这……”仆妇嗫嚅了半天,小声,“家丞别嫌老婢多言,老婢毕竟虚长些年岁,看得事多了,也知晓些道理。郡主再怎么说都已经嫁人了,总是顾着谢家那边算是怎么回事?老婢知道,郡主身份贵重,那苏府不敢慢待郡主,可夫妇二人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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