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去宁县的苏之仪便同阳曲郡守一同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另一个人,正是范媪的独子刘大牛。
一身簇新卒服的刘大牛正跪在地上向着母亲磕头,“娘,不孝子回来了!”
“瘦了、瘦了,人回来就好!”
范媪含着泪连连点头,一旁的邹三娘也抱着孩子上前。
一家四口抱头痛哭,久别重逢的场景感人至深。
旁边的倪延也顺势请罪,“某也是才知道,那王富竟胆大至此。假立名目收取税赋已是大罪,在征卒一事上亦是肆行不法!名数上写得清清白白,这刘家仅有一独子承欢膝下、奉养双亲,朝廷素来恩德,明令不征独子,此事多亏郡主发现,不然便是坏了人伦大事,更兼之令黔首不明朝廷拳拳爱护之心,郡主之功大矣……”
不管怎么样,刘大牛一家人重聚都是难得的善事。
令这一家人在府邸上安顿下来,又等到拍够了马屁的倪延离开,岑苏二人才有了坐下来仔细聊聊的机会。
像是知道岑篱想问什么,苏之仪摇头,“我随倪郡守在宁县周遭都走了一遍,盗匪劫掠的痕迹是真的。若真是如此,他仓促征兵也说得过去,如今又有刘大牛这个人证,若只是奉命来调查,查证至此,可以回朝廷和陛下交差了。”
岑篱:“但温知以为不妥?”
苏之仪颔首:“既然要查,那必定要查个清楚。”
他和朝中的那些得家族庇佑、无功无过便能平步青云的人不同,他想要往上爬,必定得做出点什么。只到这个地步,可不足以让正崇帝满意,更何况这阳曲郡守本身就不干净得很……
想着这些,苏之仪眸色一点点晦涩下去。
但抬眼时,却不由怔了怔,岑篱不知道什么时候笑了起来。
眼尾轻轻弯起,潋滟的碎光揉在那一双瞳眸中,其下是长睫投下的一片影子,随着烛火的轻晃而微微摇曳。
苏之仪不由晃了神。
不是故意做给别人看,亦不是强装出来的面具,这笑确确实实是对着他的……
“为官当不愧己任,苏廷尉有心于此,实在难得。”
岑篱只觉得她那日同谢兰君说得没错。这样的人,怎么就不能为良配了呢?
她莞尔轻声:“我昨日见过了郦夫人,家中下人对她颇有慢待,郦氏在阳曲的处境恐怕不怎么好,但毕竟是当地大族,对阳曲了解不同于一般,温知不如去寻个理由登门拜访。”
苏之仪被拉回了心神,“郦氏以经学闻名,虽说这数年间名声不显,但既然到了此地,合该去拜会一二。”
岑篱又提了另一个事,“既然这倪郡守说是剿匪,不如遂了他的意,向朝廷请旨派兵,也免得他有什么狗急跳墙之举。”
“郡中匪患本就该向朝廷上报,此事我在宁县已经写过奏疏了,因并非急报,那信使如今还在郡中驿馆。”苏之仪停顿了一下,抬眼探究地看过去,“……令昭若有什么想在里面添上几笔的,可以把那奏疏要回来。”
岑篱怔了下,倏地明白了苏之仪的言下之意。
她抿了抿唇,错开了点视线,低声,“不会是他来。兵将非战事不可擅动,郡中芥藓匪患,大父还不至于让一位卫将军亲自前来。”
苏之仪:“……”
而他没问的那句是:你想要他来吗?
*
岑篱没在送入京中的奏疏上添上什么,但远在长安的谢定却不是个坐等人归来的主儿。
这日从朝中回来,他开口便同谢兰君道:“兰君,你也收拾一下。咱们俩也许多年没回颍安了,陛下允了我告一阵子假,回去修葺宗祠、祭拜先人。”
谢兰君不解:“怎么想起这个了?”
谢父当年下葬的时候,差点没葬进祖坟。也亏得当年的谢氏族长一力坚持,这才没在后事上落得个无处归身。
不过有这龃龉在,要说谢定主动去修宗祠,谢兰君第一个不信。
果然,谢定紧接着,“给咱爹修修坟,然后去祭拜一下。”
给亲爹修修坟头、再祭拜一二,怎么不叫告慰先人了呢?
听出了兄长的意思,谢兰君默然了半晌。
见谢定抬脚就要走,她还是赶忙拦了一下,“那三叔那边?”
提起这家同在长安的亲属,谢定立刻就拧了眉。
但抬眼看看谢兰君,他还是把那翻涌的不快压了下去,“去问问也好。不过我已经叫平叔开始准备了,最迟后日出行,他们若是赶不上趟,那便自己走罢,又不是不认识路。”
谢兰君:“赶得这么急吗?”
谢定这次怎么都算是衣锦还乡了。当年在族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按谢定的性格,就算不报复回去,多半也得招摇过市,好好让他们看一看。这么匆匆回去,可不像是他的性格。
谢定:“……”
这沉默来得突兀,半晌,他才像是遮掩着开口,“能早些走便早些走吧。”
这含糊来得突兀,谢兰君却突然明白过来。
回颍安的路上途径阳曲。
谢定此遭,恐怕回乡祭祖是假、想要找人是真。
她迟疑着,“大兄你……”
谢定本就不是个遮掩的性子,又是对着自己的亲妹子,见谢兰君这态度,他索性也摊开了讲,“我要去找她问清楚。我只信她亲口告诉我的话,只信我亲眼看到的东西。”
谢兰君不知说什么好。
她看着神情执拗的兄长,又想起了那日岑姐姐的一番同样毫无迟疑的话。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样两个人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反倒是谢定突然想起点事来,关切:“我前阵子看见你在寻女医,可是身上有不适?这一趟出去要赶路的,你要是有病恙在,便别跟着一块走了,左右那破宗祠我是不稀罕去的,至于说爹娘那儿,有我给你解释呢,下次再正经祭拜就是了。”
……那女医不是为她自己寻的。
谢兰君掩饰着,“不是抱恙,只是闲来无事,突然想学点医术。”
医乃百工之技,不登大雅之堂,女子学医更是少之又少。
但谢定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想着这次出征时,或是伤重不治或是高热而亡的士卒,他对妹妹的想法还颇为赞同。
“多学点傍身没坏处。”这么点头应下,他又接着,“也不用私底下找了,回头让府上张榜去寻。”
*
岑篱还不知道长安城里发生的事。
既然刘大牛被放了回来,岑篱也不好拉着人家老娘媳妇在自己这儿做工,便干脆结了这几日的工钱,放这难得团聚的一家四口回去。
待那一家人谢恩离开,岑篱却看着院门口出了会儿神。
苏之仪:“良人归家、夫妻久别重逢,的确动人心扉。”
那她又从中看到了什么呢?
岑篱含糊地点了下头,不自然地别开目光。
苏之仪顿了顿,抬头看向那一家四口离开的方向,眯了下眼睛。
刘大牛没说实话,两人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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