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殓房灯火通明,入秋后气温下降,敛房内更甚,似乎空气都被冻结了,连带那股混合着焦糊与腐败的气味凝固在鼻尖。
甄闻祁换下了染血的衣袍,左臂的伤口仔细清理、上药,用白棉布层层包裹妥当。
伤口颇深,火辣辣的疼痛持续不断提醒着他昨夜桥头的惊险。
但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痛楚,只有一片沉静的冷漠。
仵作此刻正围着停放在案板台面上的那具焦黑蜷缩的尸身忙碌。
尸身已几乎不成人形,皮肤炭化皲裂,露出底下红黑相间、模糊不堪的肌肉组织,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
“大人,”仵作见甄闻祁进来,停下手中的动作,声音沙哑,“这具尸体全身超过九成烧伤,喉管内布满烟灰炭末,是生前起火吸入大量烟尘所致,符合生前烧死特征。”
甄闻祁走近,目光一寸寸扫过那具可怕的残骸,沉声问:“可有其他发现?”
老林摇头,有些羞愧地说:“没有发现。就算是真的有线索,也几乎被烧干净了。我能力有限,只发现他身上有一些挣扎导致的些许磕碰伤,未见明显利器或钝器造成的致命伤。小的也已验过胃内残物,并无常见毒物。”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心中尚存疑点,但未验明不好与您交代,大人可否容我再想几日?”
方才在路上,崔弗向甄闻祁全盘托出事情经过,确实无线索可研究。
船只远离岸边,就算岸上人想动手也无机会,而船上都是他可信的人。
除了钱老板要求去甲板上透气这个举动有些可疑,但是只是呼吸空气而已,难不成他自身能产生火?
这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没有任何指向性的线索。
钱老板就像一颗被彻底利用完后、又自行焚毁的棋子,干净利落地切断了所有可能追查的线头。
甄闻祁沉默地站在那里,良久,才淡淡道:“辛苦了。详细验状,尽快呈报。”
“多谢大人。”
走出殓房,天色已泛起鱼肚白。
清晨带着凉意,吹散了甄闻祁身上的阴郁气息,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对手的狠辣与谨慎,超乎他的预期。
简单用了些早膳,甄闻祁便带着崔弗及几名得力手下,再次来到了昨夜事发的地点。
运河水面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靠近桥墩的水域还漂浮着焦黑的木屑和污渍,空气里隐约残留着一丝烟火的呛人味道。
那艘起火的船舫已被拖至岸边临时搭建的棚架下,焦黑船体像一头已然死亡、搁浅的巨兽,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甄闻祁正欲上船细查,目光却瞥见桥头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佑清。
她换了身玄色立领袍,外面罩了件淡青色的薄纱比甲,乌发松松绾起,只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
晨曦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佑清是有备而来,好像很早之前就在这儿等着了,径直走到甄闻祁面前。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垂在身侧、被宽大袖袍遮掩的左臂上,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甄闻祁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无碍。”他顿了顿,反问,“你怎么来了?”
“我……”佑清语塞,她一大早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
“路过。”她最终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别开视线。
甄闻祁岂会看不出她的言不由衷,但他并未戳破,只是目光在佑清眼下淡淡的一抹乌青处停留了一瞬,道:“既然来了,若有兴趣,可随我上船看看。”
甄闻祁主动邀请她参与查案?
佑清有些意外,心底那点别扭冲淡了些许。
她点了点头:“好。”
踏上焦黑的甲板,烧灼后的刺鼻气味更加浓烈。
船体内部损毁严重,尤其是船头部分,几乎烧得只剩下骨架。
这太不正常了,崔弗和手下的护卫并非手无寸铁、没有功夫的普通人,面对大火的处理措施自然熟练。
可纵使再熟练,这把火竟然能在眼皮子底下烧成这样。
甄闻祁仔细查看着起火点的痕迹,崔弗在一旁汇报:“大人,火确是从钱老板身上燃起的,他挣扎的时候,迅速引燃了堆放在旁的绸缎和木箱。火势蔓延极快,若非我们反应及时,整艘船都可能烧毁。”
“找到火势蔓延快的原因了吗?”甄闻祁问。
“还没有。”崔弗说。
甄闻祁:“昨夜射向桥上的那支箭源头确定了吗?”
“嗯,大致方位已经确定了,”崔弗道,“但此事影响太大,我不好拿主意,还需要大人定夺。”
见崔弗语气遮遮掩掩,甄闻祁眉心一跳,道,“什么意思?”
“顺方向探查,初步确定是松鹤楼的一处雅间。但昨夜游玩之人太多,再加上松鹤楼是闫氏的产业,若贸然带人去查看,恐怕会引起动荡,因此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又是闫氏。
甄闻祁沉沉呼出一口浊气,觉得头疼。
佑清跟在甄闻祁身后,她没太在意甄闻祁和崔弗的对话,反而仔细地观察起废墟。
她注意到钱老板最后挣扎的那片甲板,虽然被烧得乌黑,但边缘处颜色似乎有些不同。她蹲下身,伸手去碰,却被截住动作。
“不要乱碰。”甄闻祁叮嘱。
佑清一怔,没想到甄闻祁反应这么快,像是多出一双眼睛专门盯着她似的。
“船上东西说不好有问题,碰了会出事。”甄闻祁解释。
佑清没再碰,指尖轻轻指了一下可疑处,道:“这里颜色有些不一样,你们仔细看看。”
甄闻祁闻言蹲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发现了那些异样。
他示意崔弗取来小刀和证物袋,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些的焦黑碎屑。
“一并送回去。”甄闻祁道。
三人又在船上搜寻了许久,几乎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并未找到线索。
对手太狡诈,火烧这个方式处理东西实在太干净了。
一无所获地下了船,已近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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