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身份瞒不了多久,可未曾想泄露得这样快。
果不其然,一晓得她是罗正松之女,无论做什么饭食,都有人吹捧得天上有地上无。
一些明明全然食不得辣,被爆炒鸡杂呛个不停,憋着泪也咽下去两大碗。不管席面耗费,拼命上赶着给她送钱,想在罗姈面前存个印象。
当然也有譬如许博士那样的清流之辈,自然流露出对饭食的喜爱,待她如常。
但纷繁复杂的心思太多,实在难以看清真心。
今日的饭食做得不开心,这奉承话罗姈是一句也不想听了,她累得很,于是早早打了烊。
回到顾家,罗姈猛然想起还要去拜见顾老夫人。
碰巧遇上来送胡椒的管家,由管家领着到了老夫人的院落。
一进门,就有股子缠绵的药味。
管家通报回来:“夫人,老夫人今儿个精神不错,在后院晒太阳呢。”
罗姈便又再去寻,经过抄手游廊到了开阔地,苦味总算是消散了些。
远远瞧着一位六十余岁的老妇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吃茶,脊背挺立,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身边垂首立着一位气质不俗的仆妇。
罗姈心中暗自揣度:传闻顾老夫人病得极重,看样子是谣传嘛。
“孙媳罗姈,拜见祖母。”
然而一接上面,罗姈悚然一惊,顾老夫人却是瘦骨伶仃,一脸病容。
背影瞧着精气十足,怎么转了身,全然变了副模样。
老夫人缓慢吐出虚弱的音节:“……三娘?”
想来顾承禾事先都交代清楚了,罗姈走上前去,柔顺地半蹲下:“祖母。”
身边的仆妇极有眼力地搬来凳子,罗姈颔首:“多谢刘姑姑。”
顾老夫人身边这位仆妇不同于一般奴婢,她出身禁宫,早年还在太后身边任过女官,顾府上下颇为敬重,都尊称一声刘姑姑。
就是性子和顾承禾如出一辙的冷肃,辈分又高,罗姈头回打交道,难免生怯。
老夫人枯槁的手轻抚:“好孩子……”声音有气无力,但对着罗姈的脸总是慈祥带笑,与她心中构想的形象很是不同。
罗姈陪着絮絮说了会子话,刘姑姑端来一碗漆黑的药汁:“老夫人,该吃药了。”
方才还很慈爱的顾老夫人突然顽抗起来,孩子般噘嘴嫌弃:“不吃!”
难为刘姑姑冷着一张脸哄人:“少夫人还看着呢,您怎么又耍性子。”
顾老夫人自嘲:“这药吃了这么些年也没用,少吃一顿死不了。”
“祖母是什么病症?”罗姈小心翼翼问。
刘姑姑叹气:“气血不和,湿邪入里,一到那潮湿天,骨头便如针蛰一般。”
顾老夫人:“你们成婚那日我这个作长辈的应当观礼才是,可惜我这老骨头不争气,下不了地。”
“那日雪太大了……连着遭了好些天的罪。”刘姑姑眼里满是心疼。
罗姈忙摆手:“应是我们作小辈主动拜见才是,祖母不怪三娘已是恩德。”
“店里太忙了,承禾公务也忙,日后得闲三娘便来陪祖母说话,祖母不要嫌我吵闹。”罗姈前世就是奶奶养大的,与隔辈亲得很。
这辈子与顾老夫人虽是初见,却意外投契。
“开店?”顾老夫人十分有兴趣,“三娘在做什么营生?”
“开了家食店,名叫百味坊,您身子若是好些了,我领您去瞧瞧?”
刘姑姑心中记挂,忍不住插言:“老夫人,再不喝药就要凉了。”
话扯远了,罗姈乖觉噤声,主动伺候用药,然顾老夫人还是闹着不肯喝。
刘姑姑眉头紧皱:“药也不喝,饭也不吃,如何使得?”
难怪老太太如此瘦削,罗姈问:“怎么连饭也不吃?”
顾老夫人撇嘴:“这舌头都腌成苦参了,咂摸什么都一个味儿。”
最后罗姈离开之时还是未能说动老夫人服药,刘姑姑愁眉不解,罗姈拨了拨鬓发,大着胆子请刘姑姑借一步说话。
“祖母常是如此吗?可不能任由她断药。”
“犯病时配合些,今日日头好,身子也受得,就爱闹脾气。”刘姑姑无奈道。
这些年都是这么数着日子熬过来的,刘姑姑都习惯了。
罗姈出主意:“万物均为药,万物均为食。祖母实在不肯吃药,不若食补看看?”看着顾老夫人病恹恹的,她便想到自己前世的奶奶。
“饮食不利,奴婢亦劝不动。”刘姑姑叹气。
罗姈想了想,提了个法子:“要不……明日祖母的暮食我来做?”
第二日罗姈还是照常去了百味坊,她的身份彻底传扬出去了,来的食客多得可怕,差点踏破百味坊的门槛。
这么多人,莫说用饭,就是站都站不下。
没法子,罗姈让他们出去排队,只做十桌席面,结果又因名额太少争得头破血流。
实在抉不出来又只好改抽签,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不过罗姈也放了话,想从她这里找门路的趁早绝了心思。
如此,想来总会消停些。
申时二刻回到顾家,罗姈将从市场上买的新鲜鲢鱼丢给小春收拾,自个儿去库房挑了些川芎和白芷。
顾老夫人常年病着,府里药材总是不缺。
她各取了二钱回去,预备炖一道药膳——芎芷鱼头。
顾老夫人痹症严重,食欲不济,且据刘姑姑说年轻时嘴巴就挑,忌口不少,很难伺候。
从前做博主时罗姈对食疗也有些兴趣,她回去一琢磨,那便没有比这道芎芷鱼头更合适的菜肴了。
白芷祛风止痛,川芎活血行气,正应风痹。鱼头鲜香味美,仅需与之轻调炖煮,便得一份对症的美味佳肴。
罗姈带着炖好的鱼头汤过去,正听到顾老夫人向刘姑姑抱怨:“千钵一味,尝与不尝又有何分别?叫厨房不必上了。”
罗姈扬声:“祖母——”
放下食盒,罗姈抚了抚衣裙,在床边圆凳坐下,拉着顾老夫人的手道:“晓得您乏味,孙媳自作主张承了您的暮食,您尝都不尝就要退了,好伤人心啊。”
罗姈撒娇卖乖,哄得老夫人高兴:“今儿个暮食是你做的?”
见势罗姈立马挥手让刘姑姑将鱼汤盛来。
顾老夫人很给面子,虽然闻到药味,但心想着是孙媳孝心,也不用人催,当即痛快吃了。
暖呼呼的鱼汤一入喉就给四肢百骸带来一阵热意,不是温度,而是一种热气,从心底升腾起来,仿佛还在催促她再补一些。
又像在舌尖挂了把钩子,牢牢勾着她又用一匙。
“这是什么汤?”顾老夫人意犹未尽。
“芎芷鱼头汤。”罗姈让刘姑姑将鱼头盛来,“您得多吃肉。”
看见半个鱼脑袋就这么躺在碗里,顾老夫人忍不住暗自皱眉。
老夫人终于肯用饭,刘姑姑欣喜不已,眼梢都舒缓下来,她对老夫人是再了解不过,也规劝着:“少夫人好手艺,您尝尝。”
顾老夫人轻轻挑了一筷子,小口小口一点点抿着骨边肉。
看着骇人,吃着倒与寻常鱼肉无甚分别,味儿很浅,吃起来极为适口。
也不知三娘这孩子是怎么做的,看着没放什么奇料,一点薄盐就鲜得丝丝入扣。肉也炖得烂糊,肥嫩柔软,丝毫不腻。
虽然里头也搁了烦腻的中药,但总算不苦口,还挺受用。
眼见着老夫人吃得香,罗姈高兴,连刘姑姑都解颐一笑。
一会儿功夫竟喝了小半锅,她已经有小半年没吃得这么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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