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台县的初雪落得比往年都早。
萧烬策马穿过城门时,正撞见裴玉在训斥粮商。县令大人裹着狐裘站在雪里,眉梢挂着霜,手里账本卷成筒,戳着面前胖商人的胸口:"陈三斗,新米掺旧粮也就罢了,沙石压秤的勾当也敢往军粮里塞?"
"大人明鉴!"粮商噗通跪下,"今年收成实在..."
"今年漠北草场遭了白灾。"萧烬甩着马鞭踱过来,玄色大氅上落满雪粒子,"你上月倒卖给胡商的那批陈粮——"他靴尖挑起粮商的下巴,"够砍几次脑袋?"
粮商瘫软在地。裴玉瞥了眼萧烬冻红的手背,账本往他怀里一塞:"将军有空管闲事,不如去城南看看粥棚。"
"裴大人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萧烬勾住他腰间的玉坠穗子,借着披风遮掩摩挲他后腰,"昨夜你可不是..."
"萧定北!"裴玉耳尖泛红,拍开他的手,"午时之前,我要看到粮仓清点完毕。"
萧烬大笑纵马而去。经过城门时顺手扯了张告示——是县衙新贴的冬防令,裴玉的字迹工整清峻,边角却画着只张牙舞爪的小狼,墨迹未干。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城南粥棚果然出了乱子。十几个泼皮正推搡着抢粥的妇人,萧烬眯眼认出领头的是上月剿匪的漏网之鱼。他故意放慢脚步,听着身后马蹄声渐近。
"将军来得巧。"裴玉的马车停在五步外,车帘掀起一角,"这些可算'军务'?"
"临台县内皆军务。"萧烬的陌刀鞘扫倒两个泼皮,"比如教教规矩——"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响。三支袖箭从不同方向射向裴玉马车,却在半途被雪亮刀光斩落。萧烬的披风在雪地里旋出墨色莲花,转眼间七个埋伏的弓箭手被踹进雪堆。
"首辅余孽?"裴玉踩着某个刺客的背下车。
"你仇家。"萧烬刀尖挑起刺客衣襟,露出里面的龙纹内衬,"前朝死士。"
裴玉蹲下身,忽然扯开刺客的领口。锁骨下方赫然是蜘蛛刺青,但比黑蛛营的多了对翅膀:"飞天蛛?这不是..."
"我当年的暗卫营。"萧烬碾碎那人的腕骨,"三年前就该清理干净。"
雪越下越大。裴玉哈着白气清点完粮仓,转头见萧烬在檐下擦拭陌刀。玄甲换了常服,墨蓝箭袖衬得肩宽腰窄,发梢的雪融成水珠滑进衣领。
"看够了?"萧烬头也不抬。
"将军脸上有血。"裴玉抛过去块帕子。
萧烬顺势抓住他手腕一拽。裴玉踉跄跌进他怀里,被铁锈味混着松香的气息裹住。刀疤横贯的俊脸逼近:"这儿?还是这儿?"带着薄茧的指腹抹过他唇畔,"裴大人亲自擦?"
"别闹。"裴玉推他,"今夜还要巡灯市..."
话没说完就被吞进吻里。萧烬的披风罩住两人,隔着三层冬衣都能摸到彼此心跳。远处传来孩童打雪仗的笑闹,混着灶糖的甜香飘过院墙。
最终是粮仓管事救了场。老丈抱着账本过来,撞见县令被将军按在粮垛上亲,慌得摔了个屁股墩。萧烬舔着裴玉唇上的血珠嗤笑:"怕什么,又不吃你粮食。"
裴玉踹了他一脚。
暮色初临时,满城花灯亮了。萧烬被裴玉按着换了常服,墨绿圆领袍滚银边,玉带扣还是从县令枕边顺的。裴玉自己倒是素得很,月白襕衫外罩灰鼠裘,发间插着根白玉簪——正是当年噬魂剑重铸的那块玉。
"两位公子求什么灯?"灯铺老妪笑眯眯的,"姻缘灯要试试?"
"不要那个。"萧烬拎起盏狼头灯,"这个..."
"要莲花灯。"裴玉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老妪看看左边凶神恶煞的将军,再看看右边清冷如雪的县令,憋着笑递上两盏灯:"本店规矩,猜中灯谜可自选一盏。"
萧烬的谜面是"边关冷月照铁衣",打一字。他皱眉想了半刻,突然瞥见裴玉腰间玉佩上的"烬"字,福至心灵:"烟!"
老妪笑着摘灯。裴玉的谜面更刁钻:"无情最是台城柳",打一药材。他指尖在案上划了划:"木通。"
"公子博学。"老妪取下莲花灯,"可要去河边放灯?今夜有月老巡城..."
"不必。"萧烬把狼头灯塞给裴玉,"本...我夫人害羞。"
裴玉在桌下狠踩他靴子。
最后还是去了城南河边。萧烬在桥头买了包糖炒栗子,剥好的仁儿全塞进裴玉袖袋。河面漂着千百盏明灯,映得裴玉眉眼如画,萧烬看着看着就咬住他耳垂:"比大婚那夜还俊。"
"闭嘴。"裴玉踢他,却被人圈住腰。狼头灯与莲花灯并肩浮在水面,漂出丈许忽然被浪打翻。萧烬脸色骤变,拔刀就要斩风,被裴玉笑着拦住:"灯灭了才好。"
"为何?"
"旧俗说..."裴玉把栗子仁喂进他嘴里,"同放的花灯若中途倾覆,说明月老也拆不散。"
萧烬扣住他后颈深吻,栗子的甜香在唇齿间化开。更声从城楼传来时,两人正倚在柳树下看灯,裴玉忽然说:"开春我想重修县学。"
"西郊大营的砖瓦随你搬。"
"要聘三位先生。"
"玄甲军里多得是识字的。"
"萧定北!"
将军笑着把人扛上肩:"末将领命。"
回衙时雪又落了。裴玉在廊下抖裘衣上的雪,忽被萧烬打横抱起:"冷就靠紧些。"卧房的炭盆噼啪作响,将军的吻比火还烫。纠缠间玉佩香囊落了一地,床头的《临台县志》被撞到地上,翻到最新添的那页:
"景和三年冬,将军萧烬与县令裴玉共治临台,边关安泰,百姓和乐。时有双鹤栖于县衙古柳,朝夕相伴,见者皆云祥瑞。"
窗外雪落无声。
(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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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次日清晨,衙役在柳树下发现两盏完好无损的花灯——狼嘴里叼着莲蓬,莲花心嵌着狼牙,不知被谁用红绳系成了死结。
烬玉刀
京城最大的拍卖行"千金阁"今夜亮如白昼。
裴玉摩挲着袖中的柳叶镖,隔着屏风打量满堂宾客。鎏金面具遮住他半张脸,月白锦袍下藏着玄甲军特制的软猬甲——三日前截获密报,前朝遗宝"烬玉刀"将在此现世,而这把刀关系着东宫秘库的所在。
"下一件拍品——"红绸掀开时满堂哗然,琉璃罩中躺着的竟是半截断刀,刀身布满蛛网状裂痕,"前朝名匠欧冶子封山之作,起拍价..."
"一文钱。"
二楼雅间传来清冷嗓音。裴玉指尖的茶盏微晃,这声音分明是...
"萧定北!"隔壁雅间摔出个翡翠杯,"你敢砸场子?"
玄色身影凭栏而立,狼首面具下薄唇微勾:"本侯说这刀只值一文。"萧烬屈指弹飞盏中酒,酒液化作冰针刺入琉璃罩,"赝品。"
罩面应声而裂。原本安静的断刀突然迸发幽蓝磷火,离得最近的富商瞬间满脸水泡。人群尖叫逃窜时,裴玉袖中柳叶镖已钉死三个冲向萧烬的死士。
"裴大人好身手。"萧烬跃至他身侧,顺势揽住腰肢,"临台县的公文比本侯重要?"
裴玉反手将毒针扎进偷袭者咽喉:"不及侯爷闲情。"他早该想到,所谓东宫秘宝根本是萧烬放出的饵——这把"烬玉刀"正是当年噬魂剑的剑鞘所铸。
二十余名刺客破窗而入。萧烬的陌刀在掌心转出残影,刀风扫落裴玉的面具:"御史台的眼线看着呢,裴大人可要演到底?"
裴玉会意,抽出腰间软剑佯攻:"侯爷私藏前朝重器,该当何罪?"
"那要看裴大人如何'审'..."萧烬侧头避开剑锋,吻落在他执剑的腕间。刀光剑影中这番狎昵,惹得二楼雅间传出茶盏碎裂声——正是御史中丞惯用的越窑青瓷。
混战持续半炷香。当裴玉的剑尖抵住萧烬咽喉时,满地横尸中只剩他们相视而立。御史台的暗探终于按捺不住,从梁上跃下:"裴大人忠勇!快将这逆贼..."
寒光闪过,暗探咽喉插着枚柳叶镖。裴玉吹落镖上血珠:"本官最恨听墙根的。"
萧烬低笑揽他入怀,陌刀挑开断刀残片,露出内藏的羊皮卷:"秘库在皇陵冰湖底。"他忽然皱眉,"你的手怎么..."
"不妨事。"裴玉将渗血的右手藏入袖中。方才替萧烬挡下的那枚毒蒺藜,此刻正灼烧着他的经脉。
回侯府的马车上,熏香盖不住血腥气。萧烬扯开他衣襟时脸色骤变:"赤蝎毒?什么时候中的?"
"红袖招那杯酒。"裴玉靠在他肩头喘息,"御史中丞亲自斟的..."
话音未落,萧烬已咬破舌尖。带着铁锈味的吻封住所有话语,赤蝎毒遇麒麟血即解,这是当年裴尚书用百种奇毒炼出的药人特性。裴玉挣扎着要推开:"你疯了吗!剧毒相冲..."
"当年剖心取血都过来了。"萧烬将他箍得更紧,"乖,咽下去。"
车外忽起喧嚣。十二匹快马拦住去路,为首老者手持先帝御赐龙头杖:"定北侯包藏祸心,裴御史随老夫进宫面圣!"
裴玉拭去唇边血渍,撩开车帘轻笑:"张阁老可知,皇陵冰湖里冻着什么?"他扬起羊皮卷,"弘德太子薨逝那夜的起居注,写着您给先帝递过两碗参汤呢。"
老者瞬间面如死灰。萧烬的陌刀破窗而出,斩断龙头杖上的夜明珠:"滚回去告诉新帝,本侯明日要看到户部亏空的折子。"
马车再次启动时,裴玉发现掌心多了块玉佩。双龙盘绕的纹路间嵌着粒红豆,正是当年他们在大婚夜系在床头的"相思子"。
"秘库里有什么?"他摩挲着玉佩。
"你七岁那年埋在冷宫的蛐蛐罐。"萧烬叼走他发间玉簪,"还有..."突然将人压倒在软垫上,"本侯攒了二十年的聘礼。"
裴玉的耳尖在黑暗中泛红:"胡闹...唔..."
抵在腰间的陌刀忽然发出轻吟。刀柄处不知何时多了道凹槽,与玉佩严丝合缝。当裴玉将玉佩嵌入的刹那,刀身浮现血色篆文——是他当年在县衙灯下誊写的《洗冤录》序章。
"刀魄认主。"萧烬吻着他腕间红痕,"现在它才是真正的'烬玉刀'。"
更鼓声穿过长街。裴玉在颠簸中攥紧车帘,又被萧烬掰开手指十指相扣:"明日早朝..."
"称病。"
"那御史台..."
"烧了。"
"萧定北!"
"在呢。"侯爷笑着封住所有嗔怪,"我的御史大人。"
(番外二·完)(哎哎哎!先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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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新帝案头出现本无名折子,详述户部亏空三十八万两。随折附赠的红豆穿成的剑穗,与弘德太子生前随身玉佩的流苏一模一样。当夜,皇陵冰湖悄然解冻,五百玄甲军取出的不是金银,而是三万石精米与塞北布防图——正是裴玉这三年"赈灾"的成果。
雨夜铃
青州官道被暴雨浇成泥潭时,裴玉正盯着车壁上的血字出神。
"戌时三刻,苍梧岭,以命换命。"字迹混着铁锈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北疆狼血墨——三年前萧烬剿灭的"血狼帮"余孽,竟还有人活着。
"大人,前方塌方。"车夫声音发颤,"绕道苍梧岭至少要..."
裴玉掀开车帘。雨幕中闪过几点幽绿,是狼群的眼睛。他握紧袖中噬魂匕:"那就去苍梧岭。"
马车在雷鸣中疾驰。戌时整,山道旁突然亮起盏白灯笼,上面赫然是玄甲军的狼头徽记。裴玉瞳孔骤缩——这是萧烬亲卫队的信号灯!
"吁!"车夫猛勒缰绳。
山崖上传来锁链绞动的声响。裴玉跃出车厢的瞬间,整辆马车被铁网吊上半空,暴雨冲刷出网上暗红的血渍,都是陈旧的人血。
"裴大人果然重情。"蒙面人从树后转出,手中拎着个玄铁笼,"不知萧侯爷的宝贝灰隼,值不值你一条命?"
笼中灰隼萎靡不振,爪上系着半截红绳——是裴玉束发的绳结。三日前萧烬出征时,他亲手系在隼腿上的。
"想要萧定北的命,何必绕弯。"裴玉甩去匕首上的雨水,"他在漠北..."
"我们要的是你!"蒙面人突然甩出铁笼,"噬魂剑主!"
灰隼惊鸣声中,七道黑影破雨袭来。裴玉旋身避开淬毒的链镖,噬魂匕划出幽蓝弧光,最前面的刺客突然僵住——他的弯刀竟调转方向刺向同伙!
"噬魂...控兵..."蒙面人骇然后退,"快闭..."
第二声惊雷掩盖了惨叫。裴玉踏着血水逼近,匕首抵住蒙面人咽喉:"血狼帮的'狼毒',解药。"
"没有解药!"蒙面人狂笑,"萧定北中的是子母蛊,母蛊在我心口!杀我他便..."
寒光闪过,蒙面人胸前爆出血花。裴玉的匕首插在树上,钉着只通体赤红的蛊虫。萧烬的陌刀从后方劈开雨幕,刀尖挑起将死的蒙面人:"谁告诉你,本侯会中这种下作玩意?"
裴玉回头。萧烬的战甲残破不堪,心口处狰狞伤口泛着金芒——是噬魂剑留下的永生咒。血水混着雨水淌下,在他脚下汇成诡异的符文。
"灰隼带路时撞见这帮杂碎。"萧烬甩来件干燥披风,"倒是你..."他突然将人按在湿透的树干上,"单刀赴会的毛病什么时候改?"
裴玉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你伤口..."
"无妨。"萧烬咬开酒囊灌了口,低头渡给他,"驱寒。"
酒是北疆最烈的烧刀子。裴玉呛得眼角泛红,正要骂人,忽见萧烬瞳孔收缩——山崖上亮起数百支火箭,正对着他们脚下的火药阵!
"抱紧!"萧烬揽着他腰跃上灰隼。巨隼冲霄而起的刹那,地动山摇,烈焰吞没了整片山岭。高空寒气刺骨,裴玉发现萧烬的伤口在结冰:"你用了凝霜诀?"
"总比烧成灰强。"萧烬将他的头按在胸口,"睡会儿,到漠北叫你。"
裴玉闭眼前,瞥见灰隼爪上红绳闪着微光。这根本不是普通丝绳,而是噬魂剑鞘上的"牵机线"——萧烬早算到有埋伏,拿自己当饵钓出了所有暗桩。
漠北大营的篝火亮如繁星。军医掀开帐帘时,正撞见侯爷将御史大人裹在貂裘里喂药。裴玉腕间红纹忽明忽暗,萧烬心口的永生咒随之闪烁。
"看够了?"萧烬抬眼。
军医扑通跪下:"侯爷的伤不宜..."
"他少根头发,本侯拆了你的医帐。"萧烬舀起勺汤药吹了吹,"乖,喝完有奖励。"
裴玉踹翻药碗:"萧定北!你早知道灰隼会遇袭!"袖中抖出块烧焦的狼首令牌,"血狼帮三年前就绝迹了,这些是..."
"户部尚书养的狗。"萧烬握住他脚踝上药,"你查盐税动了他命根子。"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副将捧着个乌木盒进来:"侯爷,京城加急..."
盒中滚出颗人头。裴玉认出是户部侍郎的心腹,脖颈处插着根凤纹簪——正是他上月丢在侯府的那支。
"本侯的投名状。"萧烬将染血的簪子别回他发间,"明日早朝,裴大人该参谁?"
后半夜飘起雪粒子。裴玉在军帐中翻看盐税账册,忽被萧烬从后抱住。温热的唇流连在耳后:"御史台弹劾本侯的折子,攒多少了?"
"二十七份。"裴玉笔尖不停,"明日加一份纵兵伤民。"
萧烬低笑咬开他衣带:"罪名坐实些..."帐外巡逻声渐近,他故意抬高音量,"裴大人确定要在此刻...唔..."
裴玉反手将朱砂笔塞进他嘴里:"萧侯爷的嘴,该上封条。"
晨光熹微时,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新帝看着奏折上龙飞凤舞的"萧裴联署",头痛地揉着眉心。折子背面有行小字,是裴玉的字迹: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漠北军饷分文未贪——萧烬的人头,臣也想要。"
朱批御笔悬了半刻,最终写下:"准奏。另赐鸳鸯剑一对,大婚时用。"
(番外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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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三日后,漠北军演兵场。萧烬握着裴玉的手拉开神臂弓,箭矢穿透的靶心上绑着户部尚书请罪的折子。灰隼爪间系着御赐鸳鸯剑的剑穗,在朔风中猎猎如焰。而真正的剑,早已被裴玉派人熔了铸成犁头,悄悄分给了受灾的边民。
月照沟渠
漠北的月光照着黄沙下的白骨堆,裴玉的官靴陷在沙里,手中火把映出前方残破的烽燧台。风里飘来断续的埙声,吹的是《折柳词》的变调,惊得他袖中噬魂匕嗡鸣不止。
"跟了本侯三日,裴大人好雅兴。"萧烬的声音从烽燧顶传来,玄甲染着沙尘,手里拎着个滴血的布袋,"来看我活埋北戎细作?"
裴玉踏上石阶的刹那,脚下机关骤响。七根铁索破沙而出,锁链尽头拴着腐烂的尸骸——全是三年前战死的玄甲军,心口插着刻"裴"字的断箭。
"萧定北!"裴玉挥匕斩断铁索,"你早知道这是陷阱..."
"嘘。"萧烬跃至他身后,陌刀劈开暗处射来的毒箭,"月圆之夜,噬魂剑主血祭烽燧,可开鬼门——这帮杂碎当真了。"
尸骸突然抽搐着站起,腐烂的眼眶里爬出赤红蛊虫。裴玉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匕刃,幽蓝火焰腾起的瞬间,瞥见萧烬后颈的永生咒在月光下泛金——三日前他亲手刻下的续命符,此刻正被尸气侵蚀。
"东南巽位!"萧烬突然揽着他腰旋身,"沙下有..."
地面塌陷的轰鸣淹没话音。两人坠入地下祭坛,青铜鼎中沸腾的黑血里浮着半张人皮,正是裴玉半月前斩杀的水匪头子。鼎壁刻满梵文,竟是逆改命格的邪术!
"借尸还魂?"裴玉冷笑,"不如本官送你们魂飞魄散!"
噬魂匕插入血鼎的刹那,整座祭坛剧烈震颤。萧烬的陌刀在石壁刮出火星,照亮穹顶壁画——画中将军心口插剑,文官执笔点魂,赫然是他们二人的相貌!
"三生石..."萧烬突然捏碎腰间玉佩,"闭眼!"
强光爆发的瞬间,裴玉被扯进温暖怀抱。再睁眼时已置身幻境,漫天流火中,身着冕服的自己正将长剑刺入萧烬胸膛,血溅冕旒。
"这是..."裴玉指尖发颤。
"噬魂剑第一任主人们的结局。"萧烬抹去他额间冷汗,"轮回九世,你我总要死一个。"
幻境忽变,裴玉看见前世荒漠里,萧烬为救他自毁永生咒;看见更早的江南烟雨中,自己饮下鸩酒换他生路;最痛的是某世雪夜,萧烬剜出心脏喂进他口中...
"够了!"裴玉斩碎幻象,却见现实中的祭坛开始坍塌。萧烬心口永生咒裂开细纹,黑血从唇角溢出:"出去后...把漠北大营的布防图..."
"闭嘴!"裴玉咬破舌尖画符,以血为媒启动噬魂禁术,"要死一起死!"
地动山摇间,灰隼俯冲下来抓住两人肩甲。冲出地面的刹那,裴玉看见百里外的北戎大营燃起烈火——正是他三日前派死士埋的火油!
回营时东方既白。军医掀开帐帘的瞬间,裴玉正将萧烬按在榻上剜腐肉。永生咒反噬的伤口深可见骨,他却笑得恣意:"裴大人趁人之危的毛病..."
"再动就废了你!"裴玉金针封住他穴位,"灰隼带回消息,北戎王帐里搜出户部印鉴。"
萧烬突然翻身将他压下:"那老头子的罪证,换裴大人一夜如何?"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八百里加急的号角。裴玉展开塘报,竟是新帝遇刺的消息。染血的密信夹着半块龙凤佩——与他们大婚时摔碎的那对一模一样。
"萧定北..."裴玉捏碎玉佩,"你早知皇帝是..."
"弘德太子真正的遗孤。"萧烬舔去他指尖血渍,"当年冷宫抱出来的奶娃娃。"
号角又起,漠北的雪落在染血的旌旗上。裴玉系紧萧烬的护心镜,在他唇间尝到永生咒的苦涩:"此战若胜..."
"就辞官。"萧烬将噬魂匕插入他腰间皮鞘,"江南的莲该开了。"
(番外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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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清理战场时,副将在北戎统帅帐中发现青铜罗盘,指针永远朝向临台县衙的古柳。柳树下新立的石碑背面,不知被谁刻了首小诗:"烬火焚天玉生烟,沟渠明月照流年。且将残甲埋浊酒,再拜东风放纸鸢。"——正是裴玉的笔迹,却比奏折上的字迹温柔百倍
江南瘴
画舫驶入芦花荡时,裴玉正盯着手中茶沫出神。碧青瓷盏里浮着枚柳叶,叶脉间隐现朱砂符咒——这是今晨在客栈枕下发现的催命符。
"萧侯爷好兴致。"他指尖叩响舷窗,"雇十二个杀手扮船娘,不如自己唱一出《霸王别姬》。"
舱外琴声骤停。萧烬掀帘而入,月白长衫溅着血点,手中折扇挑着半截人皮面具:"裴大人怎知不是真船娘?"
"沉鱼坊的姑娘..."裴玉碾碎柳叶,"从不戴鎏金虾须镯。"
血珠顺着扇骨滴落,在波斯毯上洇出暗花。萧烬忽然俯身咬住他耳垂:"三日前你救的那个女童,在粥里下了碧蚕蛊。"
裴玉袖中匕首抵住他咽喉:"所以侯爷将计就计,拿我当诱饵?"
"是裴大人先用了噬魂香。"萧烬握住他手腕轻嗅,"这味道...在临台县每晚都能闻到..."
画舫猛地倾斜。数十道钩锁破窗而入,裴玉旋身斩断三根,却被萧烬拽进怀里。墨玉屏风轰然炸裂,露出后方暗舱里成捆的霹雳火弹——引线已燃至末尾。
"闭气!"萧烬揽着他撞破船底。江水灌入耳鼻的刹那,噬魂匕在水中划出幽蓝弧光,竟将火焰冻结成冰。裴玉在浮光中看见萧烬心口的永生咒裂开细纹,血丝如红莲绽放在江面。
上岸时暮色昏沉。萧烬的暗卫抬来箱笼,里头赫然是江南赈灾的三十万两官银,每锭底部都烙着"玄甲"暗记。裴玉踢翻银箱冷笑:"侯爷监守自盗的本事..."
"看看夹层。"萧烬抛来火折。银锭在烈焰中融化,露出里面黑如焦炭的尸骨——正是半年前失踪的八府巡按。
"赤焰瘴。"萧烬碾碎块焦骨,"有人在江南水源投毒,把活人炼成尸银。"
夜枭掠过残月。裴玉忽然扯开萧烬衣襟,永生咒的裂痕已蔓延至锁骨:"你早中了瘴毒,为何不说?"
"说与不说..."萧烬衔住他指尖,"裴大人都会救..."
话音未落,裴玉的匕首已剜入自己心口。泛着金光的血珠滴进茶盏,混着江心水喂入萧烬唇间:"噬魂剑主的血,可比你的嘴硬。"
后半夜起了大雾。裴玉在破庙里翻验尸骨,忽见萧烬的陌刀插进供桌。刀柄处嵌着的翡翠突然发光,映出墙上斑驳的壁画——画中神女手持玉瓶,瓶身花纹与赈灾银锭如出一辙。
"云梦泽的巫医族..."萧烬摩挲壁画,"二十年前被我屠尽的那支。"
裴玉的银针突然扎进他虎口:"所以幸存的巫女给你下咒,让你每逢月圆就剜心取血?"
"裴大人连这个都查到了?"萧烬反手将他压在供桌,"不如再查查,为何你每次靠近,这咒就发作得格外..."
破庙外传来婴孩啼哭。裴玉瞳孔骤缩——这哭声与三日前中毒的女童一模一样!冲出庙门的刹那,他看见浓雾中浮着盏盏绿灯,每盏灯下都吊着具幼尸,肚脐处插着赤红菌菇。
"尸灯引路..."萧烬的陌刀在掌心转出残影,"跟着走,能见到下咒的正主。"
瘴气深处现出竹楼轮廓。巫女坐在人骨榻上,怀中抱着个青铜瓮,瓮中飘出裴玉再熟悉不过的香气——是萧烬每日给他点的安神香。
"血咒换命,需至亲至恨之人的心头肉。"巫女指甲划开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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