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宫宴所选之处本就是一座四面敞开的高台,能够轻松看见比赛的情况。
管疏鸿本说这比赛没意思,但这时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向着场中看去。
他见棠溪珣在场上和一群粗人纵马疾奔,白衣染尘,不禁皱眉,只觉此人便如芳草明玉,不该如此辛劳,可见他衣袂飞扬,马术精湛,唇边又微露笑意,觉得赏心悦目。
过了片刻,旁边忽然传来一声震天价的喝彩,席上的人们突然激动起来,纷纷高声叫道:“好样的!中了!”
管疏鸿这才将目光稍稍移向别人,发现是贺涛的两支箭矢分落壶中,领先众人。
贺涛这两箭确实漂亮,观战的人们见他是个生面孔,纷纷赞不绝口,交相询问:
“这人叫什么名字?”
“是哪家的英杰?之前怎么未曾见过?”
“好像是叫贺涛……”
但正说着,前排忽有一人诧异出声,说道:“等等,你们看这人那箭上——系的是什么?!”
此时,贺涛也正按捺着内心的得意转过头来,紧接着,他的笑容尚未露出,就僵在了唇边。
在人们错愕的目光中,只见壶中的两支长箭坚然挺立,上面系着红底绿纹的两只彩袜。那袜子好似在耀武扬威一般,随风飒飒飞舞。
“……”
一时间,周围彻底寂静。
片刻之后,一阵惊天的笑声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那是什么东西?袜子……是袜子吗?”
“他怎么竟把这玩意绑在了箭尾上?哎呀,真是不雅!”
“此举也太哗众取宠,我这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这袜子看着像是男袜,是他自己穿的吧?色可是真够鲜亮的。”
贺涛的脸都紫了。
看着袜子上那过分奇诡的纹路,有那么片刻,他几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贺涛忍不住摸了摸箭筒里其他箭上的彩带,确定这些确实都不是袜子。
所以刚才那该死的两支箭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本来想要一举成名,但绝对不是要成这种见鬼的名,耳听着嘲笑声一阵阵传来,贺涛脸色涨的通红,更恨不得辩解——
那根本不是他的袜子,他从来只穿白袜啊!
可是这话说了也不好证明,他终究只能咬一咬牙,继续策马向前疾驰。
为了面子,今天也更是非赢不可了。
看着贺涛明显急切了很多
的动作,棠溪珣在后面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早已观察过了,贺涛性格有个致命的缺陷。
他过于轻躁。
这也是一些聪明人的通病,总是自负的觉得什么事情都应该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如果没有按预想中实现,就会千方百计地想法子,棠溪珣自己就是如此。
但贺涛的不同在于,他最爱耀武扬威,最是丢不得面子,一旦失利,就会急切地想要扭转局面,证明自己。
……然后,做出某些不可挽回的蠢事。
果然,受挫之后,贺涛一下子就有点乱了,他在人们的嬉笑中继续纵马向前疾驰,手中长箭连射。
比赛一直在进行着,因为刚才的意外,贺涛原本已经落后了一些,几乎跟棠溪珣并列,但就是这几下穿/插的功夫,他竟然奇迹般地又跑到了最前方,那几箭更是毫无虚发。
围观的人们见到这人确实有些真本事,渐渐地也不再嬉笑。
这是贺涛这些年来在外学艺所精研的一门功夫,把骑术和奇门遁甲之术融在一起,他本来没想这么快就展露,只是眼下急于挽回面子,就不再隐藏了。
棠溪珣也不去管别人,只是策马循着贺涛的路线,紧紧跟住了他。
很快贺涛就发现,无论他怎样迅速,怎样敏捷,总有一个人牢牢地随在他的身后,一箭一箭,不紧不慢,和他射入同一只壶中。
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被赶超的感觉让贺涛血气上涌,每一次射中目标的欣喜之后就是更加的愤怒!
特别是当他发现,那个人是棠溪珣时——这么一个依附于太子庇佑小白脸,如何能跟他的真功夫相比!
从出丑开始,今天已孤注一掷,必须要赢!
贺涛眼中煞气外溢,余光看见他的侄子贺子弼已经从后面追上来,于是,他右手微抬,做了个手势。
“驾!”
贺子弼扬起马鞭,好似无意一般挥下,却抽在了棠溪珣的马腿之上,棠溪珣所骑的马一时吃痛,人立而起!
棠溪珣一手用力拉起缰绳,另一手按住马颈,眼看就要把马控制住了,贺涛却一下从他旁边冲了过去,截断了棠溪珣的路。
他那匹马有意无意,正好在棠溪珣的马身上一别,反倒更快地向前奔去。
他们叔侄两人配合无间,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也不过是棠溪珣的马突然受惊,被贺涛超了过去而已。
可一直在注意着棠溪珣的管
疏鸿,却把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见棠溪珣那匹马被撞得一歪,眼看就要翻倒,管疏鸿猛然一惊,竟不禁一下站起身来。
管疏鸿这样突兀的动作明明应该极其惹眼,可此时,却没有人顾得上注意他了——因为棠溪珣紧接着就做了一个极其出人意表的举动。
危急之刻,他不是迅速从马上跳下,也没有用力控制惊马——而是竟踩住马镫,一下从奔驰的骏马上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长发白衣在空中交织如同水墨,画中人眉目秀美,眸带果决,在周围的一片惊呼声中纵身向前一跃,竟直扑向了贺涛的马背!
贺涛现在完全冲出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发生了什么,前方还有四只青壶,只要他全部射满,以他此时的马速,绝对能拔得头筹!
至于其他,贺涛此时已经无暇顾及。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棠溪珣会突然从侧后方扑上自己的马背。
要知道,在马匹这样的奔速之下,一不下心可就会摔断脖子——他疯了吗?!
后面的贺子弼也早已看的目瞪口呆。
周围满座惊呼之声,似乎有人在大声叫着棠溪珣的名字,不知道是忧虑还是阻拦。
可这所有的一切,在棠溪珣的世界里,都已经模糊成了一方浅淡的背景。
他的眼中,只有马,心里,也只有赢。
曾经在被俘的那段路上,他每天心里算计的,都是如何成功脱逃。
看着那些押送兵骑在高头大马上,棠溪珣无数次地计算着方位力道,观察着马匹的习性,策划如何能从他们的手里抢走一匹马,冲出重围。
因为他不甘心就那样窝囊地死去,他也不甘心屈膝低头,向命运臣服。
可是最终,他没有败给任何人,他输在了寿数不永,命数无常。
心中演练过一万遍的动作在此时用了出来,搏得就是这条命,拼的,就是这份孤注一掷!
扑上马背,抓住马鞍上的带子借力翻身坐在贺涛后方,马匹受惊,狂奔更急,贺涛大声怒斥,回手肘击向棠溪珣的胸口……
而他,只要从后方一抬手,就勒住了贺涛的脖颈!
贺涛实在不知道场上竟还有这样的疯子,震惊之下已卸了力,紧接着,他击向棠溪珣胸口的手肘猛地剧痛,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了棠溪珣脸上。
贺涛手一软,整个人已经栽到了马下
。
前方没了阻碍,棠溪珣则毫不迟疑,一手摘弓,一手搭箭,四箭齐发,俱中壶中!
同时,这匹受惊的马也纵身一跃,冲过了终点。
“小心,冲过来了!”
“快!快!将那马拦住,拦住!”
这时,人们才回过神来,四下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但不等他们上前,棠溪珣就已硬生生手腕一挫,将**住,银白色的骑装在那一瞬竟如战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冰绡般的光。
棠溪珣伏在马背上喘息片刻,这才缓缓直起身来。
——不似他词锋犀利那时的从容不迫,意气飞扬,此刻的棠溪珣看起来很狼狈。
原本高高束起的长发已经散了,发丝凌乱地搭在颊侧,嘴唇面颊都是苍白的毫无血色,唯有溅上的几点鲜血如红梅绽放,艳得出奇,整个人坐在贺涛那匹又高又壮的黑马上,更显单薄。
可是他的单薄中带着股韧劲,狼狈中是不肯低头的倔强。
他看起来那样脆弱,可谁也无法打倒他。
或许在管疏鸿的眼里,西昌今天这一场骑马射壶的比试仍不算多么精彩绝伦,技艺高超,可是棠溪珣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决绝却于混沌中惊尘破雾,如同暗夜里的一道雷霆闪电倏然划过,让他心生震撼。
他仍是站在那里,胸膛起伏不定,一时忘记了自己的那些猜疑、顾虑和克制,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而这时,棠溪珣已忽一转头,朝着管疏鸿的方向一眼望来。
这次,他如愿看到了管疏鸿的目光终于凝注在了自己的身上。
棠溪珣便冲着管疏鸿一笑。
他脸上还带着汗珠和血迹,笑意却已从明亮的眼睛里荡漾出来,刚才那股狠劲荡然无存,显出格外的可爱动人来。
管疏鸿只觉得那笑意仿佛实质一般,一圈圈在空气中激起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让他也不禁心跳如鼓,神思恍惚,不由一惊,忙转开了头。
化学反应再次发生失败了。
棠溪珣:“……”
真该死。
【这叫恐同。】
系统老气横秋地发表观点:【主角作为性取向为女的性/瘾患者,非常厌恶和畏惧男性的亲密,这属于来自于他心理层面的本能行为,很难改变。】
棠溪珣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淡淡地说:“他心里想什么我无所谓,我只要向他生理下手就行了。”
系统想:【这叫强
制爱。】
但这回它没敢说。
棠溪珣带着丝冷笑活动了一下手腕。
不知道刚才是在勒马的时候还是勒住贺涛脖颈的时候他紧张之下用的力气太大了此时手臂上的筋肉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顺着滑落的衣袖棠溪珣能看见他手臂原本毫无瑕疵肌肤上竟然肿起了几道青紫色的淤痕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上一世偶尔出现这样的问题时棠溪珣没有在意但此时他已经知道这是身体衰败的征兆。
所以那唯一的救命稻草……即使不听话也得牢牢抓紧啊。
看到其他人乱纷纷地赶了过来棠溪珣迅速放下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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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你疯了吗?你这孩子你争什么先啊我在后面紧赶慢赶愣是没追上你!”
东宫的几位同僚就在场上来得自然也快其中一个叫苏裕的急急一把拉住棠溪珣张口就是埋怨实在气不过还在他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掌。
“方才席先生拦你没拦住这时都快被你吓**!”
棠溪珣笑道:“是险。苏大哥你先扶我下去我这腿都吓软了。”
其实他是力竭只不言明苏裕仰天长叹一声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先把手臂递给了棠溪珣小心翼翼扶着他跳下马来。
这时候周围的人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棠溪珣的情况要么埋怨他冒险要么问他受没受伤脸上是谁的血还有人眼眶通红自责没用逼得他出来争胜。
棠溪珣被这帮人弄得哭笑不得又觉得他们烦又觉得心里熨帖只好说:“我没事!这也不是我的血。好了放开我吧我还得面圣!”
出了这么一场乱子贺涛还见了血皇上必是要询问他情况的棠溪珣好不容易脱身出来正要去见皇上就看见了刚刚从席上匆匆跑来的棠溪家人。
他们明明应该是担心才来的可是来了却又不靠近好像棠溪珣是什么沾上就会倒霉的扫把星。
棠溪珣看见这样子就心里有气懒得理睬从几人身边绕过去。
上回棠溪柏跟靖阳郡主说见过了棠溪珣之后靖阳郡主就一直如同百爪挠心一般十分嫉妒自己的丈夫。
她一时想着怎么没叫她也见上一面一时又想要是能再说上句话就更好了此时见儿子从自己身边经过个子又长高了刚才又
经历了那样危险的事,靖阳郡主再也忍耐不住,拉住了棠溪珣的衣袖。
棠溪珣脚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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